想起了两个美国人
——写在一个传记片开拍前
陈先义
写下这个题目，也许有的人觉得疑问，怎么在贸易战炮火下，写什么美国人?朋友，请不要误解，这两个美国人，可是中国人民最忠实的朋友，是真正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他们死后，埋在了中国南部的荒原之上，声称要永远与蒙古族乡亲和牛羊为伴。
这两个人，一个叫阳早，一个叫寒春，是一对夫妻。大凡现在60岁左右的人都曾经记得，上个世纪70年代，我们的中央报刊及广播电视都曾经重点报道过这样两个美国人。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赢得中国人民的如此尊重?甚至今天上了年纪的鄂尔多斯老人说起来这两个美国人依然热泪盈眶。
仲夏时节，应鄂尔多斯市委宣传部的邀请，为了拟议中的一部表现阳早、寒春的电影创作，我们来到鄂尔多斯草原，沿着当年这两位美国朋友的足迹，到了很多地方。如果说60年前，对这两位美国人的了解还是表面甚至有“洋雷锋”的印象的话。那么今天，对这两位金发碧眼的美国朋友，我们不得不表示肃然起敬。
先说寒春，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美国人。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炮火正激烈的时候，她从美国来到了陕北，准确地说来到鄂尔多斯的荒原之上，与其说她是受自己恋人阳早的一次次相邀，倒不如更准确地说，她是为了对美国的核武政策表达自己的不满和鲜明的政治倾向。
寒春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母亲是个教育家，寒春自小对科学兴趣浓厚，后来在著名的威斯康星大学攻读物理。当第二次世界大战正激烈之际，已经成为物理学家的寒春被选进参加美国的“曼哈顿工程”计划。说穿了，就是研究原子弹。在这个组织里，著名的物理学家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当时只是寒春的一个小师弟。这是一个在美国极有可能出人头地的职业。
寒春的上司这样告诉她，说法西斯头目希特勒已经下令在研究原子弹，为了与法西斯进行争夺，美国决心赶在希特勒前面发射成功。寒春为此激动过，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世界科学的最前端。但是，她的这种激情之火，很快被一件震惊世界的事件浇灭了。1945年7月15日凌晨5点30分，她参与研制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3个星期后，美国在长崎广岛投下了两个原子弹，那种血肉横飞遍地瓦砾的镜像，那种惨不忍睹的天崩地裂的画面，给她极大的精神打击，成为她生命中无法回忆的往事。而她自己，就是制造这种毁灭性武器的成员。她知道，日本帝国主义是强盗，但核武器毁灭的是整个人类的生命。就在那一刻，她决心放弃科学家的梦想，永远告别核武器的研制工作。
她离开了体面的科学岗位，来到了远方的中国。两本在中国私下流行的小册子，几乎影响了她的一生，一本为《共产党宣言》，另一本是美国记者写的《红星照耀中国》。一个笃信基督教的美国女性，突然发觉这个世界还有除美国价值观之外另一种更加使她向往的人生追求。1948年，在宋庆龄主办的福利会道的帮助下，她终于来到了延安，与志同道合的恋人阳早重逢。那一天，身为中共元老的林伯渠亲自为他两个的新婚到场祝贺。而畜牧专业毕业的阳早早在两年以前就已经在陕北工作了。
从此，这两位倾心中国革命的外国朋友开始了在陕北的养牛生涯。当年延安保育院的孩子们，大都吃过他们送来的牛奶。他们决心用科学造福人类。但是，美国帝国主义岂能允许这样一个身怀核武器秘密的科学家潜藏于一个共产党国家。再后来，美帝国主义在中国支持蒋介石打内战及其侵略朝鲜的种种行为，更使他们认清了美国帝国主义嘴脸。据说，他们来中国后，美国中央情报局曾经设法打听两位科学家的下落，唯恐他们将科学技术转移于中国。但是无论怎样侦察，获得情报都证明阳早寒春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奶牛场的饲养员。她们身着与蒙族同胞一样的服装，吃着一样的粗茶淡饭，除了眼睛和头发，已经是地地道道的蒙族兄弟了。也有朋友劝说他们还是去研究高科技原子武器吧，寒春却回答：共产主义不需要原子弹，但需要每一个中国人都喝上牛奶。
1949年，阳早和寒春带着党交给他们的任务，赶着83头荷兰奶牛，到了荒凉偏僻的三边，建起了三边牧场，造福一方百姓。1952年，他们又赶着1000多头奶牛，在中国西安北郊的渭河南岸建牧场发展奶牛，让西安第一代新中国儿童喝上了新鲜的牛奶。再后来，他们又在北京郊区等多地发展奶牛业。
阳早、寒春一生崇拜毛泽东，他最爱弹奏的歌曲是《东方红》，寒春直到生命的最后，依然喜欢这样一支中国民间的歌曲。他毫不隐讳的曾经对人说：我不一定喜欢中国，可我喜欢的是中国革命，我为共产主义信仰而来，我一生无憾，我是为共产主义奋斗了一辈子。谈到现实时，他更加毫无遮拦：现在人人都为了钱，都为了追求私利，这不是我希望的，我很不喜欢。阳早生前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到河南的南街村去看看，可惜最后没有实现。
周恩来总理曾经五次接见过他们，每次接见，总理总是向他们道一声辛苦,阳早总是快乐回答：给社会主义干活心甘情愿，干心甘情愿的活不辛苦。
今天，当我们在戈壁沙漠的三边地区驱车行进时，我们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样两个出身美国富裕之家的科学家，怎么能够在这样的地方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生命的终结。他们一辈子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小牛犊、孕牛、母牛、公牛、乳牛，基因、配种、生物链这样一些在别人看来很枯燥的话题。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央领导同志特意到牧场慰问他们，本来面对党中央的领导同志，他们应该说几句感激的客套话，但是，寒春毫无客套的要求：我们牧场丢了几头优质奶牛，你快快帮我们找回来吧。他们对中国的改革倍加注意，对毛泽东带领中国人民取得的成就由衷敬佩。当市场经济的大潮风卷中国，有的地方盲目崇拜西方模式，过分崇尚西方时，这两位美国老人表示过徘徊和忧虑。他们表示，如果一部分富起来不管其他人，都崇尚私有制，这与美国的贫富差距有什么两样。我们赞成中国改革，却坚决不赞成什么都认为美国的好。如果那样，我们来中国奋斗一辈子就没有了意义。美国从根本制度上是走下坡的，而中国正在蒸蒸日上。
2003年，86岁的美籍专家阳早去世了。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江泽民等都送了花圈。表示沉痛哀悼。在阳早的讣告上，寒春特意要求写上：“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寒春说：我们两人在中国一辈子，不是来养生的，我们是为了信仰来的。那就是这个世界美国的信仰只是为官僚资产阶级，不是为劳苦大众的，我们用一辈子的实践证明，中国共产党的追求，才真正代表世界劳苦大众，是为穷苦大众的。
早在阳早去世十年前，这位美籍专家便立下遗嘱。一不搞任何悼念。二捐献遗体。三要把他心脏起搏器取下来，给买不起起搏器的人延续生命。按照最节俭的方式，阳早裹一身白布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围绕如何安置阳早的骨灰，寒春与有关方面发生了争论。按照政府的安排，阳早要享受部级待遇，要相应的安排重要场所安置骨灰，但是，寒春坚决不同意，要安葬在一个能看得见奶牛的地方。后来，安置在一片牧场上，没有墓碑，只有一棵冷杉与他相伴。
寒春认为，在陕北的日子，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养牛不仅是她的事业，也是她为了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的方式。在她看来，共产主义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理论，而是一种朴素的追求，一种坚定的信仰。
阳早、寒春两个国际主义战士，他们的人生给我们多方面的思考。阅读他们的人生，将同样给我们以洗涤灵魂。他们的言行，同样代表着一种境界。我们对这样的人生由衷表示敬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