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2015年3月,一名叙利亚妇女和她的孩子走在科巴尼破败的街道上 资料图片
叙利亚原本是中东地区强国,政局稳定,民众安居乐业,但由于该国不肯臣服西方,便长期遭受孤立和制裁。2011年“阿拉伯之春”后,西方乘机在叙利亚策动“代理人战争”,使其陷入惨烈而血腥的漫长内战。
冷战期间,欧美就多次图谋颠覆叙利亚政权。1947-1948年,美国中情局支持右翼势力,试图影响当年的叙利亚选举;1949年3月,中情局资助并直接卷入叙利亚政变;1956年,中情局与英国军情六处在叙利亚策动“反共产主义”政变;1957年,英美情报机构策划暗杀三名叙利亚高级领导人,推翻现政府。1986年7月,美国中情局曾拟定一个推翻时任叙利亚总统哈菲兹.阿萨德的计划。
为颠覆叙政权长期培植力量
冷战结束后,美国将重塑中东作为建立“世界新秩序”的主要试验田,重点就是收拾与苏联关系密切的中东世俗共和制国家。叙利亚是重点打压目标之一。2001年,美国军方高官克拉克宣称,美国打算在5年内颠覆7个国家,开始是伊拉克,紧接着是叙利亚,然后是黎巴嫩、叙利亚、索马里,最后是伊朗。
因此,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颠覆叙利亚就提上议事日程。2003年美国出台的“中东伙伴倡议”,叙利亚是重点围剿目标。2004年,美国开始进行“叙利亚自由广播”,目的就是“联合和团结叙利亚国内改革者,使叙利亚政府同时面临内外两重压力。”维基解密称,2006年美国再次制定在叙利亚政权更替的政策。2006-2010年间,美国通过“中东伙伴倡议”向叙利亚流亡者提供600万美元资助,用于培训叙利亚的记者和社会活动分子等计划。美驻大马士革使馆一封电报披露,2005-2010年期间,一笔数额为1200万美元资金,被以美国国务院“中东伙伴关系倡议”项目的名义注入叙利亚。
美国许多智库专门设有“叙利亚小组”或“叙利亚工作组”,用以同叙利亚反对派联系,并出版了大量有关政权更替的文件。叙利亚主要反政府组织“叙利亚全国委员会”(CNS),其多名领导人与美国“民主输出”机构有瓜葛。英国的新保派组织“亨利.杰克逊团体”(由美国和欧盟支持)也积极策划叙利亚政权更替。2011年底,美国负责近东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杰弗里.费利特曼在国会作证时表示,美国将“毫不留情地从外交和资金上支持叙利亚反对派,直到实现更替巴沙尔政权的目标”。
美国和平时期在叙利亚播下的叛乱种子,最终在2011年开花结果。这些曾受到美国资助的叙利亚反对派,在叙利亚危机爆发后表现活跃,成为撕裂叙利亚宁静生活的第一波冲锋者。
第三方势力暗处放冷枪
西方大国在中东的政权更替大体书写了三个版本:2003年武力推翻萨达姆政权是“1.0版”;2011年在突尼斯、埃及等国实现“民主转型”是“2.0版”;对利比亚和叙利亚的干预则属“3.0版”,即从最初的“非暴力革命”升级为“混合战争”。
在叙利亚危机中,外部干涉的痕迹比其他中东国家更明显。2011年1月底,就在埃及抗议活动持续升温、叙利亚国内抗议蠢蠢欲动之际,美国马上将驻叙大使罗伯特.福特派往大马士革,以加强对叙利亚民众抗议的“指导”。2011年3月,随着叙利亚危机升温,美国等外部势力的干涉力度也随之加大。3月17-18日的德拉暴乱,明显受到以色列和西方情报机构支持。当时,隐蔽在高处的狙击手同时向警察和抗议者开枪,目的就是激化警察与抗议民众的对抗情绪,藉以扩大事端。这种伎俩在乌克兰基辅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的暴力冲突中曾一再发生。
2012年6月30日,联合国特使科菲.安南曾力促叙利亚各方在日内瓦达成停火协议,并启动政治过渡进程。但美国及其盟友却大量向叙利亚武装分子输送重武器,给予大量资金支持。美国及其盟友还在安理会决议中附加新条件,启动对叙利亚经济制裁和军事行动,使安南主导的日内瓦和谈机制无功而返。安南事后抱怨,正是美国政府作梗,才使其斡旋和谈使命失败。
美国等外部势力谋求推翻巴沙尔政权,不同于对付利比亚那样直接动武,而是资助反对派武装、策动“代理人战争”。2011年8月1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公开宣称“巴沙尔必须下台”。奥巴马还授权中情局,“训练”、“培训”和“装备”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根据该计划,美国支持卡塔尔从8个巴尔干国家购买武器,然后通过土耳其和约旦运给“叙利亚自由军”等超过50个叙反对派组织。2011-2012年,至少有2750吨武器(包括榴弹炮、便携式火箭筒、狙击步枪等)从利比亚运至土耳其。
资助极端宗教势力加强内耗
为推翻巴沙尔政权,西方大国还资助极端宗教势力,借其消耗、推翻巴沙尔政府。时任美国国务卿克里坦承,叙境内可能有800-1200个反对派武装,其中15%-25%武装团体是“坏家伙”。2012年10月《纽约时报》披露,美国官员首次承认,美国运抵叙利亚的武器绝大部分给了“征服阵线”等极端伊斯兰组织。2014年10月,时任美国副总统拜登公开抱怨,美国提供武器的圣战分子主要是“征服阵线”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基地”和极端圣战分子。
总之,为推翻叙利亚政权,西方国家几乎用遍了“颜色革命”的所有招数:最初是“非暴力抗议”这一“A计划”;该计划未能奏效后,便转向“B计划”,即从“非暴力抗议”转向“暴力抗议”,为反对派提供武器、训练和资金;这些举措仍未动摇叙利亚政权根基后,美国又转向“C计划”,即引入境外圣战分子、雇佣军及各种恐怖分子,使武力进一步升级。正是西方国家推波助澜,才使叙利亚危机愈演愈烈,最终变成惨烈的全面内战。幸亏2015年9月底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才使巴沙尔政权转危为安。
媒体充当颠覆叙政权的帮凶
在叙利亚危机中,西方媒体不断进行煽动性和歪曲性报道,扮演了帮凶者角色。早在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前,社交网站Facebook和有关叙利亚的博客上,就出现了呼吁示威的帖子,这些帖子都是在美国撰写、由美国人发布的。叙利亚危机爆发后,西方媒体总是有意夸大反政府游行的人数规模,对支持巴沙尔总统的游行则几乎从不报道。美国福克斯新闻在评论叙利亚危机时,只称呼“反对派”和“抵抗运动”,意在将抗议活动合法化。美欧和海湾媒体还暗示,抗议者推翻“阿拉伯独裁者”,等同于1848年欧洲的民主革命,以及1989年“解放”苏东阵营。叙利亚内战升温后,西方媒体对叙利亚的舆论战随之升温。它们竭力妖魔化巴沙尔政府,将其界定为“独裁政权”,只发布攻击叙利亚现政权的新闻(相当部分并不属实),对反对派的恶行则视而不见。
为妖魔化叙利亚现政府,西方媒体不顾起码的新闻操守,频频制造“假新闻”以混淆视听。法国电视台很多记者被称为“大屠杀的目击证人”,他们实际上生活在迪拜、约旦和科威特。2011年6月6日,西方媒体报道,叙利亚活动分子阿米娜.阿卜杜拉.阿拉夫.奥马里被政府安全部门带走,这个反抗行动领导人实际是一个反阿拉伯的美国人虚构出来的。最典型的是“白头盔”宣传造假。该组织看似在叙利亚从事救援工作,实则许多救死扶伤的宣传照片都是摄影棚裏完成的,目的就是为西方国家干涉叙利亚创造“人道主义”理由。2018年4月7日,“白头盔”宣称,叙反对派武装控制的东古塔地区杜马镇遭到疑似毒气袭击,但4月11日叙政府军后来在该地区发现了该组织拍摄假新闻的“影视基地”。2019年2月13日,BBC负责叙利亚新闻报道的制片人利亚姆公开承认,2018年4月在叙利亚杜马镇拍摄的“被化学武器袭击后的医院”视频是“白头盔”造假摆拍的。
经济恢复需30年
叙利亚内战被称为“微型世界大战”。参与叙利亚危机博弈的至少有三组力量:最上层是美国与俄罗斯,中层是伊朗、沙特、土耳其等地区国家,最下面才是巴沙尔政府和各种反叛力量。这些力量关系错综复杂,目标诉求各异,将叙利亚向不同方向撕裂。叙利亚持续动荡,不啻打开“潘多拉魔盒”,使叙利亚元气大伤,从稳定绿洲变成恐怖天堂。
叙利亚原本是地区中等强国,政局稳定、民众安居乐业。但叙利亚危机使该国由治到乱,面临严重人道主义灾难。据统计,多年内战共造成47万死亡,190万人受伤,受伤人数比例超过叙利亚人口11%。战乱还造成1250万人流离失所(其中400万流亡国外),半数城市被毁,大量良田抛荒。据“叙利亚政治研究中心”报告,2011年以来,叙利亚已有400万栋建筑被毁,3000所学校、70%的医院和卫生机构、60%基础设施、数以千计的工厂和上万家小企业被毁,许多城市几乎完全瘫痪。截至2015年底,叙利亚经济损失超过2547亿美元,为2010年叙利亚GDP总量的4倍。失业率从2011年的14.9%增加到2015年底的52.9%。据统计,叙利亚经济恢复到2010年水平至少需要30年时间。
叙利亚陷入动荡后,“基地”组织头目扎瓦希里公开呼吁穆斯林发动“圣战”,推翻巴沙尔政权。全球圣战分子纷至沓来。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2014年6月兴起的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鼎盛时期,“伊斯兰国”吸引了来自五大洲86个国家的3万多名圣战分子。尽管“伊斯兰国”目前气数已尽,但美方估计,叙利亚北部至少有4000-6000名“伊斯兰国”残余分子。叙利亚俨然成为极端恐怖势力活动的大本营和滋生极端恐怖势力的最大温床。
叙利亚地处中东民族教派“断裂带”。从民族结构看,除阿拉伯人,还有库尔德人、亚美尼亚人、土库曼人和吉尔吉斯人;从宗教构成看,既有伊斯兰教教徒,也有基督教徒、天主教徒,各宗教内部又分各种教派。一位叙利亚教授曾说过:
【“我们国家有47个不同的种族和教派,就像一杯水一样。你无法将它们分割开来,如果你不小心摔了这杯水,那它就没了。”】
叙利亚危机爆发后,叙利亚各教派的潜在矛盾日趋公开化,尤其是逊尼派与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矛盾激化。逊尼派反叛势力得到沙特、卡塔尔、土耳其等国支持,阿拉维派则力挺巴沙尔政权,由此使叙利亚形成“逊尼派VS什叶派系”的“文明内的冲突”。
【田文林,察网专栏学者,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研究员。本文原载《大公报》2019年09月14日第A24版,作者授权察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