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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24)

        8月1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2周年纪念日,红色文化网站《橘子洲头》正式上线。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1927年缔造的,经过“三湾改编”后,建立各级士兵委员会,实行民主制度,在政治上官兵平等,把党的支部建在连上,铸就了人民军队的灵魂——永远听从党的指挥。从此毛主席创建的人民军队开始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胜利走向胜利!
        《橘子洲头》红色文化网站,是致力于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社会主义制度,宣传共产主义理想,歌颂祖国,歌颂人民,歌颂伟大的人民军队,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的文化窗口,用毛主席诗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鞭策我们,力求为红色文化宣传多做一些有益于人民,有益于国家,有益于民族,有益于社会的工作。在当前世界局势纷纭乱象的形势下,中国人民正承受着国内外资本势力的压榨和盗抢,并被国内外反动势力用各种文化毒品忽悠和迷惑,《橘子洲头》网站将与全国各地的爱国同胞和红色战友一起坚守中国人民自己的意识形态阵地。
        橘子洲头网址:http://www.juzizhoutou.net/
        在《橘子洲头》正式上线之际正逢美国借“贸易战”之名,对中国人民进行敲诈和抢劫,中国人民唯有重新拿起毛泽东思想这个战无不胜的武器,才能打败敌人,赢得胜利!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2周年我们安排连载王树增将军著写的长篇历史纪实作品《抗美援朝》(书原名为《朝鲜战争》,但是熟知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抗美援朝才能体现中国人民志愿军保家卫国的正义,抗击美国强盗侵略的正义!故选用《抗美援朝》这个标题。)与大家一同回放中国人民志愿军把美国为首的17国联军从鸭绿江边赶到38线以南,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英雄史篇,学习志愿军战士惊天地泣鬼神的献身精神,为今天的中国社会找回民族自信的不朽精神!
        下面我们来看朝鲜战争的纪实: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1)http://www.juzizhoutou.net/fengjing/wenyi/2019-07-31/3104.html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18)http://www.juzizhoutou.net/fengjing/wenyi/2019-08-18/3358.html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19)http://www.juzizhoutou.net/fengjing/wenyi/2019-08-19/3369.html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20)http://www.juzizhoutou.net/fengjing/wenyi/2019-08-20/337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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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22)http://www.juzizhoutou.net/fengjing/wenyi/2019-08-23/3431.html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23)http://www.juzizhoutou.net/fengjing/wenyi/2019-08-23/3430.html


王树增:抗美援朝(连载24

 

噩梦的开始 

 

  一九五0年十一月三十日夜,朝鲜半岛东北部的盖马高原上,大雪纷乱,寒风怒吼。

  一支美军连队孤独地龟缩在茫茫荒原中的一个小山顶上。士兵们躺在睡袋里,露出一张张因严重冻伤而发黑的脸和一双双惊恐不安的眼睛。

  北面柳潭里方向,枪炮声连续不断地传来;南面下碣隅里方向,枪炮声似乎更加激烈;而这里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寂静中,从山顶四周不同的方向传来美军士兵们听上去很古怪的汉语。他们认为汉语的发音是世界上所有语言中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串“咯咯”的声音。现在由于从零下四十摄氏度的低温中传来,这种声音听上去更加飘忽不定。虽然亦真亦幻,但翻译还是让美军士兵已经明白了这些汉语的含义:“美军士兵们!你们被包围了!你们没有希望了!放下你们的武器!志愿军优待俘虏!给你们暖和的衣服和热的食品!”

  汉语的喊声在黑暗的山顶上回荡,令酷寒中的美军士兵毛骨悚然。

  喊声持久地进行到午夜,美军士兵的焦躁已经达到顶峰。他们突然从睡袋中钻出来,神经质地在阵地上来回乱走,骂着叫着,有的士兵蹲在冻雪上哭起来。

  F连是陆战一师开始向北进攻的时候被派到这里的。

  从下碣隅里至柳潭里的公路上,有个卡在公路要冲上的高地,高地名叫德洞岭。德洞岭马鞍形的山脊一直伸展到公路边,并在接近公路时形成一个数米高的悬崖。如要通过公路,就必须占领且扼守这个要地。此时,无论是从中国军队要彻底切断美军陆战一师的两个环形阵地之间的联系角度看,还是从美军要确保柳潭里部队的退路和增援下碣隅里的角度看,德洞岭都注定成为双方拼死相争的军事要点。

  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在他的部队向北进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撤退的问题。他曾说:“这个高地如果丢失,两个陆战团就完了。”

  陆战一师上尉威廉.E.巴伯20天前被任命为F连连长。他是个有10年军龄的陆战队老兵,开始当过两年的空降兵,在对日作战中表现勇敢,参军第三年时被提升为少尉。在太平洋上的硫磺岛上,美军陆战队曾与日军进行过举世震惊的残酷的战斗,巴伯在该战役中获得了一枚银质勋章。

  史密斯师长对这个卡在陆战一师撤退路上的要地的重视,表现在他选择了巴伯这样一个陆战队老兵住连长,而且巴伯的F连得到了重机枪班和迫击炮班的加强,从而使F连比其他陆战一师的连队多出整整50个人,兵力总数达到240人。同时,在下碣隅里的一个美军105毫米榴弹炮兵连还被指令专门对F连进行火力支援。

  11月27日,当F连到达德洞岭阵地的时候,高地下的公路上正通过一长队陆战一师的运输车队。F连的士兵们因为极度疲劳,没人愿意立刻在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冻土上挖工事,于是都打开睡袋睡觉了。三排排长麦卡锡用皮靴踢着士兵们的屁股,叫喊着让他们起来赶快控工事。就在这时候,从柳潭里和下碣隅里方向同时传来了枪炮声,中国军队向德洞岭的进攻开始了。

  没过多久,巴伯得知,与F连同时被史密斯师长派到德洞岭地区守卫公路的C连,在中国军队的攻击下伤亡巨大,阵地已经失守。而这就意味着,F连没有任何撤退的余地了。

  午夜刚过,28日凌晨2时,中国军队向扼守德洞岭的美军F连的进攻是从军号声中开始的。美军士兵匆忙从睡袋中爬出来,大声喊道:“他们真的来了!”

  一个连的中国士兵从三面攻击F连的阵地,并一度从北面突破了F连的防线,在北面防御的F连的两个班顿时损失惨重,35个人中27人伤亡。在北面的防御阵地动摇之后,紧接着,西面和西北面的阵地也出现了危机。中国士兵冲进阵地,与美军士兵开始了残酷的肉搏战。双方使用了能够使用的一切搏斗工具,包括挖工事的锹和镐、枪托、刺刀和拳头。士兵扭在一起在黑暗中滚动,互相掐喉咙、挖眼睛、打击对方的面部。山顶一度被中国士兵占领,但很快又被美军反击下去。这时,位于下碣隅里的美军炮兵的炮火支援开始了,但由于双方已经进入肉搏战,美军炮兵只能以密集的炮火封锁中国军队可能的支援路线,而正是美军的炮兵火力令中国军队在兵力上的补充受到了限制。搏斗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接近早晨6时的时候,随着一声尖厉的哨声,中国士兵迅速撤出了战斗。

  这是F连在德洞岭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这个夜晚,F连伤亡人数达到70多人,其中20多人死亡。连队的卫生兵为了防止液体冻结,把装着吗啡的注射容器含在嘴里来回奔跑,但备用血浆还是不可避免地冻结了,伤员因输血不及时而出现新的死亡。因为点燃了煤油取暖器而相对暖和些的帐篷里容纳不下这么多伤员,于是F连的伤员被要求排队轮流进帐篷取暖。天空渐渐出现了一丝黎明的光亮,美军把死亡士兵在寒冷中迅速僵硬的尸体收集在一起,由一名叫莫里西的看护兵负责登记死亡者的身份证---------“把死者整整齐齐地排好是陆战队的一贯作法”。巴伯清点了一下全连的弹药,发现所剩不多。前来空投弹药和急救器材的运输机所投下的物资,基本上全落到美军士兵不敢去的环形阵地的外围了。运输机来了一次就再也不见踪影,通过无线电话联系才知道,由于位于下碣隅里的简易机场的跑道长度不够标准,运输机被禁止着陆了。

  当时美陆战一师没有人知道,这仅仅是F连悲惨命运的开始。

  28日夜晚,中国第二十军五十八师再次开始了对F连的进攻。这一夜的情况和前一夜几乎一样,经过冲击和反冲击,阵地在双方手中几次易手。所不同的是,这一夜的战斗更加残酷。两枚手榴弹接连落在二等兵卡弗雷特的面前,他不得不全神贯注而又惊恐万分地将它们一一踢开,第三枚手榴弹越过他的头顶,向他身后布满伤员的掩体落去,卡弗雷特飞身扑向手榴弹然后将它挡向别处,“手榴弹在离开他的手指前爆炸”,他的手掌被炸裂的弹片削成碎块,“一根指头就落在他的脚边”。巴伯连长的膝盖在这天夜晚被子弹打穿。F连的损失虽然比前一夜小了一些,但伤亡人数也达到30多人,至此,F连的兵力已经不足半数。

  天亮之后,弹尽粮绝的F连在绝望中盼来了珍贵的补给。海军陆战队另一种型号的运输机把大量的物资准确地投到F连的阵地上,其中包括弹药、正规的C类干粮、咖啡、毛毯、担架和药品,五颜六色的降落伞铺满了高地的山顶。直升机还给F连的电台送来了急需的电池。

  躺在担架上的巴伯向全连士兵如实传达了目前的战况,他告诉士兵们,指望有部队来增援是不可能的,陆战师的七团和五团已经陷入中国军队的严密包围之中。F连必须在这里坚守,不然的话,整个陆战师一个人也别想活下来。巴伯说:“如果我们守不住这里,他们便真的走投无路了。”

  29日夜,中国军队没有进攻。

  30日白天,F连再次接到飞机的补给,补给物资的数量对于一个连来讲已经是太多了。

  事后证明,德洞岭阵地所扼守的公路对于美军陆战一师的撤退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中国军队没能最终歼灭F连占领德洞岭阵地的原因很多,其中的一点就是严寒下的持续战斗需要有充足的物资补给,最重要的是弹药、口粮和保证士兵不被冻伤的被服,而物资补给恰恰是中国军队最薄弱的环节。

  刚刚结束国内战争的中国军队在后勤供应上远没有适应现代化战争的需要。在异国他乡作战,没有了军队赖以生存的人民群众的“大后方”的依托,中国军队各军只有依靠各自独立的、运输工具贫乏的后勤勤务分队进行补给。虽然跟随在中国军队的后面有数量不等的民工,但朝鲜半岛的补给线路如此险恶而漫长,依靠肩背手推的方式所能供应上去的物资无异于杯水车薪。从中国东北边境到东线战场的前沿,只有一条简易公路蜿蜒在崇山峻岭之中,美军对这条唯一的运输线进行了严密封锁。由于中国军队防空力量的薄弱,美军飞行员白天可以对出现在公路上的任何目标进行毫无顾忌的攻击,而到了夜晚,沿着这条公路,成串的照明弹把天空照得雪亮。中国的卡车司机只有利用照明弹熄灭的短暂空隙开进,在陌生而险峻的山路上驾驶汽车而不敢开灯是极其危险的,于是由人为汽车带路才得以缓慢地开进。即使这样,东线战斗开始后不久,中国军队中数量不多的汽车也已经损失大半。中国军队动员了几乎所有的非战斗人员参加物资的运输,军一级的机关人员、勤务人员、甚至文工团的演员都加入了向前方运送物资的工作。他们背着弹药和粮食,在暴风雪中艰难地前进,送到前线的每一粒粮食和每一发子弹都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可是,由于数量有限,前方的官兵依旧处在极度的饥饿和缺乏御寒被装的状态之中。

  一支运送物资的小分队在荒山野岭中惊喜地发现一条铁路,这是一条早已废弃的运送矿石的窄轨铁路,他们立即感到前途有了光明。经过寻找,他们找到一书只有四个轮子和两根横木的破旧车厢,他们钉上了木板,装上了弹药,开始推车而行。冰雪覆盖着的窄轨铁路不但弯弯曲曲,而且不时出现巨大的陡坡,这支小分队一共才五个人,其中的三个人在车厢的前面用绳子拉,剩下的两个人在后面推。一位叫聂征夫的文化教员后来这样回忆道:不知道过了多少山沟和陡坡,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夜更深了,山谷里的寒风卷着雪粉,直向脸上打来。我们的胡须上、眉毛上都凝结了一层冰珠,呼吸也感到困难,饥俄、寒冷和疲惫同时袭击着我们。我咬紧牙关,双手使劲地推着车厢,两脚机械地迈过枕木,一步一步往上爬。已经两天没有吃上饭了,我弯腰抓起一把雪填到嘴里,顿时清凉一阵,可慢慢地也无济于事了。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心里像虫咬一样难受,脑袋更是昏沉沉的。同时,两只手也感到异常疼痛,从手背一直疼到手臂。我以为是被路边爆炸的炮弹炸伤了,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手背肿得像馒头一样,原来是血液冻得凝固住了……

  鉴于东线战场的情况,彭德怀电令志愿军第九兵团:集中兵力围歼位于新兴里的美军,对柳潭里、下碣隅里“围而不歼”。

  30日晚,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调整部署,集中了第九兵团的八十、八十一师于新兴里。

  几乎是同时,美军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于30日晚上19时20分向位于柳潭里的五团、七团正式下达了向下碣隅里撤退的命令。

  五团团长默里中校和七团团长利兹伯格上校在接到撤退命令的时候碰了一下头。这两个经过二战的老兵知道,对他们来讲,生死攸关的时候到了。两人甚至还互相说了句“上帝保佑”,话语中有一个含义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明白,那就是晋升的消息已经确实,再过三个月,也就是到了1951年一月,默里将晋升为上校,而利兹伯格将晋升为准将。

  只要活下来,一切会好的。

  两个团长制定了联合撤退的计划:第五和第七团,沿着柳潭里至下碣隅里的道路迅速向下碣隅里前进。首先以步兵逐次夺取道路两边的要点,车辆纵队在其掩护下沿道路前进。以一部利用夜暗突破敌之间隙,实施越野机动,秘密向德洞岭山口行动,救出F连的同时加强山口要点,掩护主力通过山口。前卫营为第五团第三营,担任越野机动的为第七团第一营。在向南边开始进攻之前,以第七团第三营夺取1542高地,另以一个连夺取1419高地,为主力撤退获得立脚点。

  这一夜,两个团长不断地收到师部传来的战场通报:在他们撤退的漫长道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新兴里,中国军队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被围困在那里的美军已经与中国军队陷入混战状态。但是,已经顾不上想更多的事了,反正天亮之后必须突围。

  12月1日,柳潭里的清晨十分嘈杂,天刚一亮,155毫米榴弹炮群就开始了集团发射。没有人知道炮兵们到底要把炮弹打到哪里。因为155毫米榴弹炮过于笨重,为了便于和步兵一起撤退,必须在撤退前把炮弹打光。直升机把因为没有驾驶员而一直瘫痪在阵地上的那辆坦克的驾驶员运来了,驾驶员在这个时刻被投入战场,心情可想而知,他发动了坦克在环形阵地中疯狂地乱转。根据史密斯师长的命令,大部分物资必须装车带走,于是士兵们在一种紧张而恍惚的情绪中开始装车,由于没有中国军队的进攻,士兵们似乎觉得这不是在撤退而像是在搬家。环形阵地的一角突然回荡起小号吹奏的美国国歌的旋律,旋律在寒冷的风中颤抖,让美军士兵一下子想起那些没法带走的东西——无数美军士兵的尸体被就地埋在这里。这些美军士兵的尸体直到朝鲜战争结束40年后,美国政府才在北朝鲜政府的允许下把遗骸运回了太平洋的另一边——这些美军士兵的家乡。

  8时,以五团三营为前卫,美军陆战团开始了突围。

  几乎是在美军突围的同时,包围柳潭里的中国第二十七军七十九师立即做出反应,在各个高地上开始了猛烈进攻。在1249高地、1419高地以及双方曾经反复争夺的1282高地,都发生了殊死的战斗。装备和供给都远远优于中国军队的美军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表现出孤注一掷的凶狠,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阵地失守,正在撤退中的部队连同他们自己定将全军覆灭。而在寒冷和饥饿中坚守包围圈的中国士兵同样表现出异常的勇敢,因为他们之所以忍饥受冻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予美陆战一师以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决不允许美军就这样逃跑了。

  在1282高地上,与美军展开争夺战的是第七十九师二三五团的一个排。排长叫胡金生。胡金生的营长在向他交代作战任务时,特别强调了1282高地的重要性:“高地下面就是通往下碣隅里的公路,如果敌人从这里跑掉,我们的血就等于白流了!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它!”1282高地的争夺战因此空前残酷。中美双方的士兵在高地上反复拉锯达七次之多。与中国士兵争夺高地的是陆战队G连,这个连根据他们了解的中国士兵的战法,一开始就准备了大量的手榴弹,于是双方在这里打的是一场混乱的“手榴弹战”。美军的飞机成群地在高地上飞,因为阵地上的士兵混战在一起,支援飞机不敢投弹,于是他们执行“威吓中国士兵”的任务。在第七次争夺战后,排长胡金生牺牲了,高地上只剩下两个中国士兵,一个是班长陈忠贤,一个是弹药手小黄。美军最后的冲锋开始了,小黄倒下了,陈忠贤在冲天的火焰中端着一挺机枪站起来,向密集的美军士兵愤怒地横扫,美军士兵再次退了下去。这次退下,美军就再也没能组织起对这个高地的进攻,因为这时G连的美军士兵发现,柳潭里的美军已经撤光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在G连扔下死伤的美军士兵的尸体向下碣隅里方向退去的时候,美军的飞机、炮火对这个高地开始了猛烈的轰炸,美军工兵甚至引爆了高地上残存的炸药,整个1282高地立即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由于中国士兵对柳潭里周围各个高地造成的压力,作为撤退前卫营的美陆战一师五团三营直到下午近16时才真正担负起为突围开路的职责。

  在柳潭里通往下碣隅里的公路上,缓慢行进着美军长长的车队。这是美军最薄弱的时刻。在公路两边的几乎每一个高地上,都有中国士兵射向公路的子弹和迫击炮弹,而且,没过多久天就黑了,美军的飞机不能来支援,美军士兵知道该他们倒霉了。中国士兵从公路两边的高地冲下来,以班为单位抵近美军撤退的队伍,先是用手榴弹进行试探,然后干脆就径直冲过来。美军士兵在令他们魂飞魄散的黑暗中拼死抵抗,撤退的队伍一次次被迫停下来。美军军官们一次次地组织抵抗,尽最大的努力不使撤退的队伍溃散。美军的主要炮兵火力155毫米榴弹炮因为没有了炮弹而成为废铁,将死亡的美军士兵的尸体绑在炮筒上带回去是这个钢铁家伙现在唯一的用处。一辆满是伤员的卡车仓皇中撞上一座小桥的护栏,桥被撞塌,卡车连同伤员一起掉入冰河之中。轻伤员挣扎着爬上岸,而用绷带捆在卡车车厢上的重伤员立即没有了踪影。在地面美军的强烈要求下,美军飞行员在扔下大量的照明弹之后,破例开始在夜间进行火力支援。飞机扔下的炸弹不可避免地使双方的士兵都受到巨大的伤亡。飞行员们也许感到这样的低空轰炸实在是太刺激了,当地面要求他们向公路边的一个高地进行火力支援时,他们竟然在一个有中国士兵身影出没的小山脊上使用凝固汽油弹和500磅炸弹整整轰炸了25分钟,远东空军后来在描述他们强大的战斗力时说,他们要使那条小山脊成为“世界上最没用的地皮之一”。

  从柳潭里撤退的第一夜是美军陆战一师大批伤亡的夜晚。

  天亮之后,美军飞机几乎贴着陆战队士兵的头顶掩护着他们一寸寸地撤退。

  按照战斗常规,这一夜应该是美陆战一师的两个团全军覆灭的一夜,但是,善于夜战的中国军队没能抓住时机将其歼灭,原因除了极度的饥饿、寒冷和弹药不济之外,对于中国土兵来讲,最大的威胁是美军的空中火力,这是没有任何空中支援和防空武器的中国士兵无法克服与战胜的,只要天一亮,中国士兵几乎不能在战场上露面。如果说中国军队哪怕拥有少量的空中力量,美军陆战队在这天夜晚就将血流成河。拿陆战一师作战处长的话说:“如果中国军队拥有一定数量的空中力量和足够的后勤保障,陆战队肯定一个也别想活着跑出来。”

  史密斯师长在布置撤退的时候,有一项决策是至关重要的,就是派出一支部队离开公路,利用野战越野的行军方式迅速突向德洞岭,与坚守在那里的F连会合,巩固那个卡在撤退路线上的最关键的要地。

  担任野战突破任务的是七团的一营,营长雷蒙德.戴维斯中校是七团团长利兹伯格亲自挑选的。戴维斯中校,毕业于佐治亚工业大学,二战中作为一名营指挥官在佩累利乌岛上有过上佳的表现。利兹伯格对戴维斯这样表述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必须营救F连,并且加强德洞岭高地的力量。中国军队认为美军士兵只会在公路上作战,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以往的战斗表明,美军士兵一旦离开公路,就是死路一条。这一次就是要让中国人吃上一惊。

  戴维斯中校进行了精心的准备。除了把这个营里的伤员和身体不好的士兵挑出来留下之外,特别加强了全营的火力配备,包括各种武器都是双倍的编制,迫击炮的弹药数量也增加了一倍。士兵除每人携带四份口粮外,还必须背上一发炮弹、一副防止冻伤的鸭绒睡袋、双倍的机枪和步枪子弹以及其他必须的野战物品。这样,戴维斯的一营每个士兵的负重达到50多公斤。为了保证联络不中断,戴维斯把通常使用的SCR-300便携式无线电台换成了可远距离通话的AN/GRC-9背负式无线电台,炮兵联络人员还携带了通讯距离更远的SCR-610电台。

  戴维斯营的路线首先要通过1419高地。原来认为大白天拿下这个高地没有问题,因为根据通报,在这个高地上坚守的中国士兵已经三天没有过任何补给,美军认为高地上的中国士兵不饿死也必定冻死了,即使万一幸存下几个也不会再有什么战斗力了。但是,美军士兵很快就发现,坚守这个高地的中国士兵依然表现出超常的坚强。一个美军连整整打了一个上午,无论空军配合得多么紧密,无论1419高地远远地看去大火熊熊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生物存活,可是美军士兵就是爬不上去。攻打这个高地的战斗从早上一直进行到黄昏,利兹伯格两次增加攻击兵力,最后参加攻击的包括戴维斯营的一个连在内兵力达到四个连近800人,并且,还加强了飞机、榴弹炮和迫击炮的支援,1419高地最后被美军突破的时间是晚上19时30分。

  戴维斯营还没有真正出发就损失惨重,利兹伯格不得不另外给戴维斯又补充了一个连的兵力。

  晚二十一时,戴维斯命令他的一营向德洞岭进发。白天打了一天仗的士兵们浑身破烂,沉重的军服里已被汗水湿透,此时戴维斯看了一下温度计,零下二十四摄氏度。他对士兵们说:“如果在这个温度里穿着湿内衣就地过夜,等于是自己找死,我们最好的赌注是连夜出发。”

  应该说,戴维斯营的行动确实出乎中国军队的预料之外。美军没有夜间在没有道路的荒山中行军的先例。在没膝深的雪中一步步地走,美国兵们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不断有士兵掉队,不断有与中国士兵零星的战斗,黑暗中的冷枪和冷炮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戴维斯不敢打开电台联络,也不敢弄出任何声响,只有在士兵们走不动了时,他才连踢带拉地叫几声。实在走不动了,就命令士兵们躺在睡袋中睡上一会儿。危险始终存在着,就在戴维斯钻进睡袋的时候,一发冷枪子弹穿透了他的睡袋,他说:“几乎剥了我的头皮。”

  被死亡的恐惧和残酷的寒冷折磨得有些恍惚的美军士兵常常偏离预定的路线,有几次差点走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去。朝鲜战争后晋升为少将的戴维斯回忆道:沿途有一些中国人挖的工事,为确保准确的行军方向,我常常下到这些工事里,用指北针判定方位。我两次把军用雨衣披在头上,然后趴在地上,借手电筒的光亮校正我的地图,以检查行军的方向。我把头对准一个方位物,然后关上手电,掀开雨衣,走出工事判定方向,可我常常想不起我在雨衣下干了些什么,而是站在那里茫然发呆……我不得不再次走下工事,从头做起。所有的人都三番五次地找你,好弄清楚要干什么,实际上严寒使我们完全麻木了。

  12月2日拂晓,戴维斯营到达德洞岭附近。在接近F连时,他们又受到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经过一上午的战斗,11时,戴维斯营与F连会合了。当戴维斯营的士兵走上F连的阵地时,他们“穿过了成片的中国攻击者的遗骸”。戴维斯营以巨大的伤亡换取了使整个美军陆战一师能够从覆灭的厄运中逃生出来的希望。

  3日,陆战一师两个团的主力撤退至德洞岭。之后,整顿队伍继续向下碣隅里撤退。车辆上的伤员已经满员,不得不把一些伤势较轻的人赶下车步行。两个团长的吉普车上也挤满了伤员,默里和利兹伯格不得不和士兵一起步行。长长的车辆和步兵混杂着,序列混乱地向前移动,公路两侧是派出负责掩护的连队,头顶上的飞机不断地报告着中国军队目前的阻击位置和兵力。这一天,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们进行了145架次的出动,除了向一切可能有中国阻击部队的山脊进行轰炸外,还不断地空投地面要求的任何物资,包括车辆使用的汽油。

  4日,美军陆战一师五团和七团撤退到下碣隅里。

  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的距离是22公里,陆战一师先头部队在这22公里的距离内用了59个小时,后卫部队则用了77个小时,平均每小时走300米,每前进1公里需用3个小时。在撤退的路上,共有1500人伤亡,其余500人是冻伤。

  《纽约先驱论坛报》随军女记者玛格丽特.希金丝在目睹了美军士兵撤退到下碣隅里阵地时的情景后写道:我在下碣隅里看见了这些遭到攻击的官兵,不由想到他们如果再受到一次打击,究竟还有没有再次逃脱的力量。官兵们衣服破烂不堪,他们的脸被寒风吹肿,流着血,手套破了,线开了,帽子也没了,有的耳朵被冻成紫色,还有的脚都冻坏了,穿不上鞋,光着脚走进医生的帐篷里……第五团的默里中校,像落魄的亡灵一般,与指挥第五团成功地进行仁川登陆时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而“像落魄的亡灵一般”的默里中校自己说道:打开血路的五天五夜就像是一场噩梦,是海军陆战队不曾有过的最坏的时候。在柳潭里的附近,我每天晚上都会想,大概不会再见到天亮了。

  海军陆战队从东线撤退的消息,立即在美国国内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反应。一种认为这是美军巨大的耻辱和失败;另一种则认为这是一次“史诗般的壮举”。

  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说:“我们夺回了所有的主要补给线,这根本不是一次退却,因为我们在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要进攻。”

  无论怎样说,美军从东线撤退是中国军队在整个朝鲜战场上所获得的巨大胜利。它证明至少截止到此时,战争的主动权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中国军队的手中。至于美军为什么能够从严密的包围中撤退出来,有人认为是东线的中国军队兵力过于分散的缘故,也有人认为是由于交战双方武器装备、后勤供应和通信设施的巨大悬殊造成的。

  战争的胜负从来都是多种因素集合的结果。

  对于美军来讲,没有任何战略目的、完全为了求生的撤退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被迫的行为,是对美国军队“战无不胜”的神话的无情嘲讽。

  而且,撤退到下碣隅里,并不意味着噩梦的结束。

  对于美军陆战一师的士兵来讲,他们的地狱之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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