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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少年小说)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推测食堂肯定有肉呀鱼呀等好菜,今天是元宵节嘛!我早饭没吃,等会儿吃中饭时好好补偿一下损失。

走着走着,我想起了我的家。我家三口人,几年前,妈妈不幸病逝了,两个月前,爸爸因工受伤住了院,我读初二。

那天中午,爸爸被人送走半个小时后,厂里的书记孙伯伯来了。他安慰我说:“强强,不要着急,你爸爸的伤会好的。”说着,掏出个纸包递给我说:“这十块钱是你爸爸给你零用的,以后你需要什么就尽管跟我说。”说完,心情沉重地走了。

晚上,我到医院去看爸爸,把孙爸爸给钱的事告诉了他。爸爸一惊,捧起那个纸包端详着,久久才说:“强强,孙伯伯比你爸爸想得更周到啊!”……

想着,想着,我到了家,拿着碗筷往食堂走。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我敲了敲炊事员姜师傅的门,喊道:“姜爷爷。”

“哎,今天中午饭菜卖完了!”传出姜师傅的声音。

啊,没饭菜了?我大失所望,调头就往回走。

回到家,把碗筷往桌上一扔,坐下来生闷气。可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我去拧煤油炉,拧了半天,只有三根捻子上来。打开柜门,里面只剩下一点点面条,不够吃一餐。我还是点燃了煤油炉。

门“嘭”地一声开了,小马走进来。他二十多岁,和我爸爸是同车间的,平时喜欢嬉皮笑脸,蛮讨厌。他一进来就说:“哟,你在食堂还没过足瘾,又在家里干上了!是煮汤元吧?哈哈,尝一个。”

我没好气地说:“是呀,肉锅里煮汤元——混蛋!”

他瞪了瞪眼,没吭声,看了看炉里的火,揭开锅盖,用筷子搅了搅,笑道:“怪不得生那大的气,原来是怕我吃了你的‘肉丝面’呀,小气鬼!”

我“呸”了一声:“面倒是现存的,就差你这块肉了!”

我以为他要生气的,没想到他却正而八经地说:“到你真需要我这块肉时,我还愿意送给你哩!”他掏出一块钱、半斤粮票,递给我说:“拿着,上餐馆对付一餐。”

我有些吃惊:这个油腔滑调的人也会关心我?

“拿着吧,听哥哥的话!”他竟说得很诚恳。

啊,他是把我当亲弟弟来照顾!蓦地,我心里滚起一股热浪,但我不能要别人的钱票呀,便说:“我自己有。”说完,接过钱票塞进他的衣袋去了。

他“嘻嘻”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在食堂买几斤生面条回来吧。”说着,摸出饭菜票,拉着我就走,我大声说:“不去不去!”他仍拉着我走。

走进食堂,姜师傅一把抓住我的手说:“这孩子,没吃饭,爷爷给你做嘛,跑什么?”又说:“今天有很多家属也来买,我一直怨自己不晓得多做点,为这事我闷了半天。”

我有些感动了。

小马找姜师傅买面条,我转身往食堂外走。刚走出食堂,姜师傅赶来了,把一瓶酱油、一袋味精递给我说:“强强,这是你爸爸托我买的,带上。”我猛地想到孙伯伯送钱给我的事,现在这些东西会不会也是姜爷爷送的呢?我还没想出个眉目,就被他推出了食堂。

到家一会儿,小马拿着面条进来了。他说:“傻瓜,你爸爸根本没托他买东西,那些东西是食堂的,刚才姜师傅又自己买去了。”

啊,是吗?又上当了?!我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滋味,又怀疑,又感激,又后悔。

小马又说:“这火不行,你就在我表姑家吃一顿吧。”

我珠着嘴说:“不,你把煤油炉借来还差不多。”

小马同意了。一会儿,他却端一碗饭来了,说:“这可不能怪我呀!我把你的意思一说,表姑骂我是个苕东西,硬逼我把饭送来。”

我心头一热,但不好意思接饭碗。

小马催了起来:“吃呀,看有好多肉呀!”

我趁机向他一瞪眼,骂道:“这死鬼,还不快滚?我要吃你身上的肉哩!”说完,抢过饭碗,做了一个咬他的动作。他笑着走出门去。

饭、菜很不错,满满一碗白米饭,上面肉呀鱼呀放满了。放学路上推测到的好菜没有在食堂吃到,却在家里吃到了;要补偿的损失没有在食堂补偿,却在家里补偿了!

吃完后,小马的表姑马大妈端着什么进来了。她四十多岁,有些清瘦,和善的脸上挂着微笑。我迎上去,掏出一些钱票要给她,实在没想到,马大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瞪着我一言不发。我解释说:“大妈,您别见气,我是感谢您的关心哪!”

“看你再说!”她皱起眉头。

我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马大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孩子,大妈对你关心不够,住在一条巷,连你没吃饭都不知不晓,真不应该!今天是元宵节,我几次想来瞧瞧你,都见你门锁了。这里有点生汤元,你就慢慢煮着吃吧。”

我忙说:“大妈,我不要。”

“怎么,又发倔了?”马大妈又皱了一下眉头,一会儿脸上升起一团愁云,仿佛有什么伤心事触动了她,但不久,脸上又露出温和的笑容。她动情地说:“强强,你妈不幸早早地走了,你爸爸又受伤住院,剩下你孤零零在家怪可怜的,可你就不要以为就永远没妈了,如果你不嫌弃,我这老大妈,还有别的大妈大婶,都是你的妈呀!以后有啥难处就大胆跟大妈讲。孩子,你要想开点,别把我们当外人,我们凑合着过,也是一家人哪!”

啊,一家人!这几个平时多次进入我脑海使我常常苦恼的字眼,现在又通过马大妈之口回响在我耳旁,使我思绪万千。啊,一家人!我还以为自己会总是这样孤单下去,哪知我还有新的一家人?感情的潮水澎湃起来,在我心里起伏激荡,我真想哭一场。马大妈走后,我终于哭了起来。

我痛快地哭着,强烈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温暖。我眼下孤身一人,似乎没有家了,其实,我不是分明有一个很大很好的家吗?孙伯伯、小马哥、姜爷爷、马大妈都是我家的人。在我们这个社会,还有许多父老兄弟姐妹,都是我们亲热的大家庭的成员……

                                                                                         198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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