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 

（小小说） 

科研所的王研究员从试验站回来了。他身患多种疾病，清瘦，面色苍白，架着副眼镜，眼睛卷着红丝。显然，他是劳累过度了。

这时，从科研所走出一个老头来，六十多的样子，须发苍白，脸上挂着笑容。他是共产党员、科研所的老服务员。

老头子一见王研究员，就打招呼道：“哈，小王，二月不见，你瘦多了！”

王研究员笑笑：“没啥，没啥！我瘦了两斤肉，多出两斤果嘛！”

王研究员是培育果树的，他说这话还是有点理的。他想喊老头子一声，可是，却不知道他姓啥名谁。说实在的，科研所人人都认识这老头子，可大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不过，由于他热心快肠，总帮别人的忙，所以他的外号可多了：缝纫社的姑娘喊他“老缝”，疗养院里的同志喊他“老疗”，等等，新鲜极了。

王研究员问：“老师傅，你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退休呢？”

是的，老头子已到退休年龄了，病又多，领导上早就动员他退休，可他就是不依。这当儿，他乐呵呵地说：“嗨，别看我胡子一大把，可还精神呢！为了四化，我还要干它二十年！”

接着，老头子话头一转：“你的脸色多难看，大概是老病复发了吧。明天，我要慰劳你一下！”

王研究员对他的话不明就里，以为是一般的客套话。

天渐渐黑了。老头子拿了手电筒和提包，向王研究员交代了一句就要走。王研究员问他到哪里去，他说：“这个嘛，保密！就是不能说！”

王哪里肯罢休，非要老头子告诉他不可。老头子只好说：“到附近生产队捉青蛙去！”

“捉青蛙干嘛？”

“慰劳你啊！”

“那可不行，生产队不是禁止捉青蛙吗？可不能因为我而损害集体利益呀！”

“别说啦，我早把你的身体状况跟队里的干部说啦，他们不仅支持我捉，还派人帮我捉呢！”

“那也不行。你的身体比我还差呢，别为我的身体而让你累病啦！”

老头子哪里肯听王研究员的啰嗦，一边往外跑一边说：“别说啦，再见吧！”

老头子跑了一阵，便慢慢走起来。他哪里跑得动啊！这里到最近的生产队也有5公里，在街上倒好走，可是出了城就不那么好走了。四下一片漆黑，道路凸凹不平，老头子跌跌倒倒，行走十分艰难。走了大约一半的光景，不巧遇上了一场大雨，四周都空空旷旷的，这可把他急坏了。没法，他只好把带来的袋子顶在头上遮雨，但可想而知，没多少用，雨水照样浇得他昏头转向。他浑身湿透了，活像一只落汤鸡！

老头子仍然在雨中走呀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几点光亮，走近一看，原来是队长派来和他一起捉青蛙的社员。

老头子和大伙打过招呼，就一起来到水沟边。这时，雨虽小多了，但田埂仍湿漉漉的，不好行走。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边走边捉……

几个小时过去了，老头子终于背了一小袋青蛙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老头子端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青蛙肉送给王研究员。王研究员推辞半天推不掉，只好接过青蛙肉。他无限感慨地说：“老师傅，你真像无花果啊！” 

198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