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滠水农夫|初心追寻和“人民之子”的回归之路——从《人境》到《黑与白》

  吾生也钝迟,最早接触刘继明老师的作品当属《人境》,甫一读这本书,就为其充溢的理想主义情怀和严肃的现实主义风格所吸引,在我有限的阅读印象里,自改开以来具有这两大特点的文学作品不说几尽绝迹,亦属凤毛麟角,因而不觉眼前为之一亮。

  因为喜读《人境》,便关注作家其人,就找来刘老师的其它著作,一一读起来,才知道刘老师早年曾是主流先锋派作家的一员,后来实现了由先锋向底层的转向,成为底层作家的典型代表,《茶叶蛋》《我们夫妻之间》《放声歌唱》《生死扣》等正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再回看《人境》,就觉得事有必然。就象今天先读了《人境》,再读《黑与白》,也不觉得突兀,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有评论者认为,《黑与白》与《人境》恰是姊妹篇,后者是对前者的一种延伸和拓展,而且后者完成了前者未完成的主题,此论的确精当。在文学创作史上,这其实也是一种规律现象,随着作家思想的成熟扩展,其作品亦随之成熟扩展,路遥的《人生》与《平凡的世界》也是这种关系。

  有了转向底层写作的铺垫,《人境》才能在底层写作的基础上延伸一步,而《黑与白》又在《人境》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可见,两部作品不仅是一种延续,更是一种递进,或者说是一种前行。

  有底层写作作铺垫,再看《人境》,就觉得事有必然。就象今天先读了《人境》,再读《黑与白》,也不觉得突兀,反倒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有评论者认为,《黑与白》与《人境》恰是姊妹篇,后者是对前者的一种延伸和拓展,而且后者完成了前者未完成的主题,我觉得这个评论还是相当精准的。下面就围绕这个话题,谈三点粗浅的认识。

  一、在中心人物塑造上,《黑与白》是《人境》的延伸和递进。

  通常讲,中心人物是典型人物中的典型,是一部小说的灵魂,从中心人物入手剖析,就抓住了整部作品一以贯之的红线。《人境》中的中心人物是马垃和慕容秋;而《黑与白》更是刻画了众多典型人物,然而从一定意义上讲,王成和顾筝可称为这些典型人物中的中心人物。我们就从这两组中心人物进入分析。

  先看马垃与王成。

  《人境》中的主人公马垃王垃出身于农民家庭,虽然通过读书考学成为了一名知识分子,但农民出身的本色却在他的灵魂深处留下烙印。尽管在他成长后一度受到精神导师逯永嘉的诱惑浸染,然而经历世事沉浮的他并没有迷失自己的本性,尤其是在兄长马珂精神感召和大碗伯、丁长水等老一辈共产党人的言传身教下,实现了阶级意识的觉醒。他带领神皇洲的农民重走合作化道路,一心要建立一个理想的世界,正是其思想转折后的具体实践。可以说马垃在神皇洲所作所为,隐含着承续马珂、大碗伯、丁长水等未竟的事业。也就是说,如果把马珂比作《创业史》中的梁生宝,那么马垃就是梁生宝的再生,而他在神皇洲组织合作社则是一定意义上将一度中断《创业史》延续下来。然而,世事变迁,时势易位,现代的梁生宝已经难以独立抗争时代的滚滚大潮,在一个市场化、资本化全面占领和控制一切领域的时代,现代梁生宝如同大战风车的唐诘诃德(小说中风车的隐寓),显得不合时宜而充满悲壮色彩。最后,在资本与权力的合谋压迫下,神皇洲被大水淹没,马垃的理想国成为泡影,而承续《创业史》的事业也归于失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梁生宝和《创业史》的光辉不再,社会又换了一批新人(《创业史》中曾经的旧人),开始了他们新的“创业史”,社会这个大舞蹈台已经不属于“梁生宝”们,黯然隐退,如同“大碗伯”和“社员”的最终消逝。《人境》的结尾,神皇洲被淹,马垃的社会改良理想破灭,而他本人的最终归属如同茫茫洪水,不知流向何方,喻示前途的不确定性,有着一种深沉的苍凉之感。

  《黑与白》中的主人公王成,其父亲王胜利是出生农民的革命战士,革命胜利后不以功臣自居,始终保持艰苦奋斗作风,和人民群众心心相连,同甘共苦,带领工人自立更生,创立了砖瓦厂。因此,王成的出身,既是革命干部家庭,本质也是工农阶级。在父亲和家庭的影响下,王成从小培养了革命英雄主义结节,这从他的姓名与《英雄儿女》中的志愿军战士王成同名可见。然而,王成长大后进入楚州师专读书,其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历史虚无主义盛行,去革命、告别革命乃至否定革命的社会思潮甚嚣尘上,这不能不令年轻的王成陷入信仰危机。如同马垃遇到逯永嘉那样,此时王成也遇到他的精神导师郎永良教授,使他的思想发生逆转,将自己“王成”的姓名也改成了“王晟”,代表着要与过去告别的姿态。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却时常陷入矛盾斗争之中,两种思想将他不断拉扯。大学毕业他到了省文联工作,被下放到娘子师范当老师,在那里他遇到年轻女教师田芳和凤凰岛的老校长。在与他们的交往中,王成被田芳的善良纯朴和奉献精神感染,也被老校长的执着坚守所激励,一度沉睡的理想主义信仰又悄悄复苏。而王胜利和骆正对其思想的彻底转变更是发挥了决定作用,王胜利至死都在坚决维护工人群众的利益,骆正也和老校长一道,带领凤凰岛的群众发动维权运动,他对王成说:“孩子,看见你,我就像看到你父亲一样,要记住,你是革命者的后代,任何时候都不能向邪恶势力投降!”王成的精神再次受到洗礼,在内心深入开始与那个所谓的新世界决裂。正由于有着这样的心理发展过程,当宗天一临终前将举报凤凰岛黑恶势力的重任交付时,王成就冒着自毁前途的风险,严辞拒绝杜威的威逼利诱,勇敢地向黑恶势力发起冲锋。在杜威及其背后势力的操纵下,王成举报失败,还被判三年有期徒刑。但他并没有屈服,而是在狱中继续申诉,最终在顾筝的帮助下,黑恶腐败势力被遏制瓦解。

  从以上两位主人公经历可以看出,二者无论出身、性格、成长和思想转变的轨迹极为相似,既形似更兼神似,但细究之下,他们之间仍存在某些差别。比如马垃喜欢《安娜·卡列尼娜》中的人物列文,“列文那种拙朴的实践家的性格,对莫斯科贵族生活的厌倦,他在农场实施的一系列改革……都对马垃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吸引力。”正如评论者所言:“马垃的觉醒,主要是在一种列文式的孤独沉思和自省中完成的,而王成则被植入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之中。”因而偏向内心自省的马垃在觉醒后能够做的就是如“列文”那样的社会改良,组织神皇洲农民重走合作化道路,而在矛盾冲突斗争中觉醒的王成则更多是为社会环境推动,因而他的抗争更激烈,也更具有革命性。可见,虽然马垃和王成都经过了左——右——左的思想转变,都在革命初心的感召下从个人回到阶级,但马垃走的是改良之路,注定走不通,而王成走的是抗争之路,虽然更加艰险,但曙光在前,在他的周围汇集了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战友,更有后继者宗小小、田青青等年轻一代,喻示着希望所在。

  小说中的马垃与王成都立志写出一部书,马垃的书主题是关于自己的人生经历,可视为一种对自己出身的寻根。而王成写的《宗达传》表面上看是厘清历史迷雾,实则隐含着对共产党人初心的追寻和对革命信仰的拨乱反正,因而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上的寻根。精神上的寻根比出身的寻根更广阔也更深髓,更具有扣人心弦的感召力量。

  再看慕容秋与顾筝。

  小说《人境》结构分为两大部分,看似独立又融为一体,将它们联结起来不仅是故事情节,更是作品要表达的主题思想。小说的前半部的主人公是马垃,后半部则是慕容秋。慕容秋具有双重身份,一个是大学教授,知识精英;二是昔日知青,救火英雄马珂曾经的恋人。当年作为下乡知识青年的慕容秋与生产队长、梁生宝式的社会主义新人马珂相恋,然而一场突如奇来的大火将他们永远分开。慕容秋在昔日恋人为公牺牲的情况下,离开了乡村,几十年后,成了知名的学者和教授。然而在生活中她却很不幸,遭遇到前夫辜朝阳的始乱终弃,感情受挫的他未曾再婚,始终与女儿相依为命。与生活中的尴尬相比,事业上的不称心更是让她心烦意乱。她所在的主流学术圈层,严重脱离实际,学院气息浓厚,官僚气味十足。用社会学研究农村问题、对农村进行实地调研的新作《何家庄的变迁》得不到学界的认可和支持,作者何为在会上发言无人应和。而慕容秋极为赞赏何为的观点,替何为打抱不平,也对沉闷官僚化的学界氛围进行反思。为了实现自己未竟的理想,她还鼓励女儿鹿鹿与旷西北一起创办“民生网”,引导他们深入民间,用双脚丈量大地、寻求中国的出路。而她自己则厌弃了发着腐朽气息的学术圈,冲破蛛网般的囚禁,再次走向一个更加宽广的现实世界:“不能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学术圈’里继续待下去了。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下个学期就带研究生去沿河,去神皇洲,回到那座她曾经生活和劳动过的村庄,做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田野调查。

  《黑与白》中的顾筝在作家原来的设计里,本只是作为主人公王成的陪衬,然而在小说中,因其获得“自我生长的力量”,最终成为了与王成一样的中心人物,这就如《人境》里有马垃和慕容秋两个中心人物一样,《黑与白》也有王成和顾筝两个中心人物,如果说王成是马垃的投射,顾筝也是慕容秋的投射。与慕容秋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不同,顾筝的身世更为复杂和特殊,外祖父背着“叛徒”的身份,父亲离奇失踪,母亲神经失常后不幸溺亡,加之哥哥的逃亡,家庭的离散,她从小只能寄居在外公外婆家,造就了她敏感孤僻的性格。家庭的不幸在她心灵深入留下创伤和阴影,使她对人间的痛苦有着切肤的体会,从而也养成了她对一切丑恶的人和事有着本能的反抗意识。这为其毅然投入到与黑恶腐败势力决绝斗争作了铺垫。在看到王成被黑恶势力构陷入狱的情况下,她挺身而出,与黑恶代言人的律师界分道扬镳,代理了王成的案子,并同栗红一道,合力板倒了武伯仲、杜威及他们背后的腐败集团。在小说的最后,顾筝从原来一个清高孤傲的冷美人变成了一个铮铮铁骨的女英雄。难怪有评论者认为,顾筝是小说中刻画最成功的人物之一。

  可见,慕容秋和顾筝一样,都是心地纯洁而执着理想的知识女性,甚至在性格上有着一种精神洁癖,从里到外散发着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理想主义气质,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两朵白莲花。然而相比于慕容秋,顾筝则更具有行动性,因而反抗精神也更加彰显,最后她宁可失去事业和前途,也要和黑恶势力斗争到底,整个思想境界得到极大升华。如果说慕容秋是从书斋走向社会,那么顾筝则是从社会走向与黑恶势力斗争的战场,顾筝比慕容秋走得更远,也更加坚决。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顾筝几乎是延续了慕容秋没有走完的路,前者完全是后者的精神后代。慕容秋的女儿鹿鹿创业民生网,为民众发声,而顾筝也创办了铜匦网,帮助群众维权,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由于世事沧桑,风云变幻,毛泽东时代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道路戛然而止,但那段历史并没有随烟飘散,它的精神已经潜移默化于后代的人们。最具代表性的精神传人有两类,一类是以马垃、王成为代表,他们本自出生工农阶级,具有劳动人民本色,并由梁生宝、萧长春等社会主义新人一脉传承下来。另一类则是以慕容秋、顾筝为代表,他们本出生精英或者知识分子家庭,最后都走到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的道路,在她们身上体现着丁玲、柳青等老一辈革命知识分子精神的延续。在《人境》中慕容秋作为知识青年插队到农村与生产队长马珂的相恋,隐喻了知识分子与工农结合的革命理念,慕容秋对马珂的精神依恋,也反映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确实改变她的灵魂,使她在时社会巨变中最终没有迷失方向,而是坚定地站在劳动人民立场,与那些改开后站在权贵精英、资产阶级立场的知识分子划清了界线,对马珂的依恋,也是对信仰坚定,对初心的坚守。同样,《黑与白》中,王成与顾筝经历了残酷的现实斗争,成为了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友,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深刻的隐喻。

  二、在主题思想表达上《黑与白》是《红与黑》的提升与超越。

  在《黑与白》中,王成、顾筝作为革命信仰的传人、革命初心的坚守者,与黑恶腐败势力展开你死我活的坚决斗争,体现了书名“黑与白”的深刻含义。我们可以理解为黑白人生、黑白社会,总之是一种对立分明的概括和隐喻。那么小说中还有另外一些人,如杜威、巴东,从他们身上可以明显看到“于连”的影子。“于连”是法国小说家司汤达《红与黑》中的主人公,是资产阶级个人奋斗的典型。作为文学作品中的经典形象,反映的是欧洲资产阶级上升时期底层知识青年的思想意识。而“于连”产生的时代,与当今时代对应,也似乎有某种重合之处,因而在这个时代产生一批“于连”式的杜威、巴东就毫不奇怪。他们两人虽说都崇尚不择手段的个人奋斗,在性格里有共同之处,但又有所不同,杜威的特点是从不隐瞒自己的野心,而且能给任何卑鄙无耻的行为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面貌似行侠仗义之人,其实是一个为达个人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狠角色,简直是魔鬼的化身。而巴东为了出人头地,尽管也是千方百计地钻营讨好,但其骨子里还一点小镇青年的自尊自爱,不象杜威那样整个灵魂都被扭曲和异化。

  可见,王成、顾筝走的是“黑与白”道路,从个人走向阶级,因而是阶级奋斗的道路;而杜威、巴东则相反,走的是“红与黑”的道路,他们在资产阶级个人奋斗的道路上不可自拨。同理,《黑与白》属于人民现实主义的作品,而《红与黑》只是属于几百年前就兴起的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黑与白》有着明显与时俱进的先进性,是当今时代的《人间喜剧》,是为时代作证、为人民代言的扛鼎之作。

  三、《黑与白》刻画的艺术世界与现实世界、《黑与白》的主人公形象与作家特质的水乳交融。

  刘继明老师在《黑与白后记》中讲道:“这部小说是我的一个“意外收获”,没有近些年的经历,就不会有<黑与白>,我创造了一个比<人境>更丰富、广阔和复杂的艺术世界,当我写完最后一个字,意识到就要跟小说中的人物告別时,心里产生了依依不舍的感觉。我创造了他们,他们也创造了我,我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并体验到了一种巨大的快乐。对一个作家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奖励,再次证明“社会生活是文学艺术唯一源泉”这句话是颠簸不破的真理。因此我想说:感谢生活。”他还在《<黑与白>之后,我再写一个字的小说都是多余的——答<火星>编辑部》中讲道:“我曾经说过:“<黑与白>是我的一个意外收获,写完作品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幸福感中,请注意,我说的是幸福,不是满足。这是一种挣脱了新时期以来形成的纯文学传统的自由写作状态,通过这部小说,我构建起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和<黑与白>合二为一了。”

  刘老师一再强调《黑与白》是意外收获,言下之意是因为有了现实中的经历,才给了他创作的灵感和素材,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本来之义。对于那一段特殊生活经历,刘老师曾经在《致你们》中庄严声明:“当我的敌人将一瓢瓢污水、一支支毒箭朝我身上投来时,我知道,同他们那个“文坛”分道扬镳的时刻到了。”他还发出宣言:“几年前,当我写完长篇小说《人境》后,曾经冒出过从此停笔的念头。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既然写作对我来说是一场战斗,我就没有理由临阵脱逃。”就这样,刘老师如同他作品中的人物一样,实现了彻底的蜕变,从一个体制内的专业作家,成为了一个具有鲜明政治意向的左翼知识分子,更确切地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象鲁迅先生那样,把笔当作武器进行战斗的勇猛战士。

  尽管在某些人看来,作家不过是讲故事的人,然而真正的作家不仅要会讲故事,更应是勇于和善于解剖自我的人。这种解剖自我不是沉迷于小我,而是为了成就大我,将“我”与人民大众联结起来,恰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黑与白》这部小说展现的艺术世界与作家经历的现实生活一一对应,小说中主人公的成长过程也与作家的思想经历也几乎完全融合,这样的作品无疑是浇灌作家满腔热血的灵魂之作。而从作家的出身和经历来看,他既有着劳动人民出身的阶级烙印,又有着知识分子的社会身份,因而在他身上既有着马垃、王成的性格,又有着慕容秋、顾筝的气质,二者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作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思想倾向。正如评论者所认为的,以《黑与白》为标志,刘继明老师的创作和人生都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也使他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作家变成了一个信仰坚定的行动知识分子和“人民之子”。

  正是因为首先有了作家人民立场的彻底转变,才有了象《黑与白》这样人民现实主义的杰出作品。刘老师是要用文学艺术的形式,为一个沉睡的阶级叫魂、铸魂,是呼唤革命精神的回归,激发革命斗志的崛起。《黑与白》这部作品的出现,在权贵精高居云端,工农大众沦为底层弱势群体的当下,无疑具有扣击人心的现实意义。

  理想不灭,初心不死,革命不朽,人民永恒。

  (本文系作者在《黑与白》分享会上的发言)

  2023-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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