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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有光:安阳战役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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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有光,原公安部中央保卫队保卫员,摄于2005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安阳战役是1945年6月29日至7月7日,我太行军区集中第三、四、五、七、八等五个军分区的主力部队和十八集团军总部警卫团,共九个团的兵力,连同林县、安阳、林北、安汤四个县的地方武装,共约一万余人、还有民兵、自卫队三万余人, 在一二九师参谋长兼太行军区司令员李达、政委李雪峰的直接指挥下,对驻守安阳的日军独立第一混成旅团的74大队,及长期盘踞在安阳、汤阴县西部地区的伪剿共第一路军李英部和伪第六方面军孙殿英部的暂编第九师第二十六团进行的一 次大规模的进攻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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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战役,是太行军区自百团大战以来歼灭日军最多,特别是歼灭日军军官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也是太行军区对日寇的最后一战。
 
当时,我在太行第五军分区安阳抗日武装工作大队,简称“安工队”工作。这支部队自1943年 10月组建成立之后,就一直在安阳,汤阴平汉路以西敌后打游击。他们大多都是当地人,对这一地区日伪军的编制、番号、各据点驻军人数、武器装备、防守工事、活动规律等等了如指掌。上级命令安工队在这次战役中配合主力部队作战并给主力部队做向导。
 
策反伪军起义
 
1945年6月下旬,我和安工队的孙有仁(我的堂兄)、谭万福、赵子新、李天只跟随安工队大队长孙有谋到赖家河村去争取伪军起义。6月22 日,我们从安工队驻地——阳县泉门村出发,先到安汤县政府所在地的岭头村,见了安汤县委书记李衍绶。孙有谋向他谈了我们这次去敌占区的任务。他让我们带了一名要到鹤壁去侦察的主力 部队的侦察员。然后我们又到三苍村,安汤县第三区区公所,见到区长申克。他让我们带一些苏军攻克柏林,希特勒自杀,墨索里尼被活捉处决,以及我国抗日战争形势的宣传品,并派民兵把我们送到根据地和敌占区交界处的梨树头村,我们连夜到达鹤壁东的赖家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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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进攻水冶】
 
因为剿共第一大队第三中队邢之新部。邢之新七七事变前,就在我村—南流寺给地主当过长工,七七事变后啊,拉起了一批武装,后来成了牛治田的安康联防自卫团的一部分。我们到邢之新部后,他让我们住在他的队部楼上。当时我晋冀鲁豫军区主力部队也在五月中下旬打了东平战役,攻克东平东阿等县城,歼灭2000多日伪军,我军将要大反攻已成必然趋势,因此伪军内部人心惶惶,不少人与我军街头拉关系找出入,邢之新等也曾派人去安工队联系过。
 
当天,孙有谋等就向邢之新讲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已经取得胜利及我国抗日战争将要取得胜利的形势,指明他只有弃暗投明,起义或投诚才是唯一的出路。邢表示愿意和八路军商谈起义问题。第二天邢就派人配合我们去邀请住唐仲的伪剿共第一大队第一中队中队长刘开国、住鹤壁的伪暂编第九师第二十六团三营七连连长孙秀峥、八连连长 牛贵成,和住时丰村的地方团队队长王金荣,到赖家河商谈起义之事。
 
刘开国、孙秀峥、牛贵成、王金荣一致表示,同意起义。但在起义的时间上意见不一致。孙秀峥主张马上起义,把部队拉到根据地,和安工队一起参加大反攻。其他人因为大多数是牛治田的部下,不和牛治田说通,他们拿不定主意,主张还是暂时不动,等到八路军攻打鹤壁时,里应外合,起义参加八路军。两种主张,各执己见,相持不下。这时孙有仁对孙秀峥说:“开国、贵成、金荣、之新都主张暂时不动,恐怕你这个连单独行动有困难。我看还是等一等。”孙有谋看了这种情况也说:“待机而动,对将来八路军攻打鹤壁时有好处。大家要保守机 密,通力合作,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解放,脱离伪军。”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意见,并推选牛贵成去做牛治田的工作。因为他和牛治田是同村、同姓又是牛治田的老部下。
 
会后我问孙有仁:“我们不是来动员他们起义的吗?你怎么在会上又让孙秀峥等一等呢?”孙有仁说:“我问过孙秀峥七连的情况:七连一排赵排长是牛治田的老部下,他当然要听牛治田的话,牛治田不起义,他带领的一排是不会跟着孙秀峥起义的;二排姚排长原是旅长杨振兰的秘书,杨振兰把他送到孙殿英的魏贤集军官教导队,受训回来后派到七连来当排长的。他是忠于杨振兰的,他也决不会让二排跟着孙秀峥起义。只有三排田排长听孙秀峥指挥,能带领三排起义,但一、二排不起义,三排也很难拉出来。” 孙秀峥等走后,孙有谋派孙有仁到汤阴县城去联络原万金渠水利会自卫总团逃到汤阴县城的人,准备迎接解放。派孙有丰到家乡南流寺村隐蔽,等待部队下山。
 
侦查鹤壁
 
孙有仁、孙有丰走后,孙有谋派我带主力部队的那个侦察员去鹤壁侦察。我们到了鹤壁,找到在七连连部隐蔽的我的堂兄孙有功。他向我们介绍 了鹤壁驻军的分布情况、武器装备、防御工事及连以上伪军官的姓名。随后我和侦察员去实地观察。我们走了半条街,在来往行人及伪军士兵中,没有看见一个留分头的人。侦察员悄悄对我说:“这个城市连个留分头的人也没有看见,有人在看我,我化装得是否有些特殊?”我说:“没有关系,如果有人问,我们就说是汤阴邢之新部的人,刚从赖家河来,到七连办事的。”我们走到鹤壁西门,看到西门没有开,但门楼上有哨兵。我们随着赶集的人流又向北去,在北门里看到路东有一座楼院,院墙很高,门口有两名伪军站岗,大门半掩着,但看不到里边的情况。这就是暂编第九师副师长杨振兰和副参谋长张大本的住地。有人叫它师部,也有人叫它旅部,因为杨振兰在汤阴当过伪军第十四旅旅长,张大本是十四旅参谋长。北门里路西的一个大院住的是杨振兰、 张大本的特务连,他们叫步炮连。院墙很低,不到一人高,没有院门,门口也没有士兵站岗,可以看到院里有一些士兵在擦枪,还有一些士兵在练习瞄准。我们又顺着民家院墙向东,经过东门里三营八连门前向南街走去。走到南街中段,看到路西的一个大院门口有伪军士兵站岗,门左侧墙上挂着一个木牌,上写“太行山剿共总司令部”。这是孙有功在给我们介绍情况时没有提到的。我们继续向南,走出南门向西看,是从西北方向沿着鹤壁南边墙根流过来的鹤壁河,河的北岸是石头垒起的一丈多高的河岸。岸上是民房,没有路。再往南走,就是鹤壁河公路大桥。大桥的西南不远,是鹤壁煤矿,大桥的东南山上,有一座尖塔,远远看去,类似延安的宝塔山,挨着“宝塔”有一个碉堡。我们为了对“宝塔山”碉堡观察得仔细些,就沿着鹤壁河北沿往东走,通过蔬菜地到一片杏树林南面,目测了“宝塔山”的高度和距离。然后向北经过杏树林,到鹤壁小东门,又进入镇内。小东门南侧的驻军是牛治田的三营九连。我们回到七连驻地,问孙有功:“怎么南街路西还有一个’太行山剿共总司令部'?”他说:“我忘了给你们说了,那里住的是鹤壁的地方团队'孙真会'头子仝桂林部,他挂的牌子挺大,其实只有二三十个人。”
 
下午我们回赖家河,在路上我问侦察员:“我们在鹤壁三进三出,你看鹤壁的情况怎么样?”他说:“鹤壁敌人的防御工事比曲沟集、水冶镇要简单得多。鹤壁河是鹤壁南面的天然屏障,我们不会从南面进攻,敌人也不可能从南面逃跑,东西北三面都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看来鹤壁比曲沟、水冶镇要好打。”
 
攻克曲沟生擒杜二保
 
1945年6月29日上午,安工队大队长孙有谋、政委李宏义接到命令,参加安阳战役。作战期间,归太行第七军分区司令员张廷发和政委高扬的指挥。安工队于下午3时到达科泉。此时科泉周围漫山遍野都是军队。步兵、炮兵、工兵等各兵种全副武装并备有“云梯”、“钢丝剪”、“土坦克”、“砍铁丝网用的铡刀"等各种攻坚器材。我们高兴极了。安工队在敌后打了近两年游击战,从来没有见过八路军出动过这样多的军队。孙有谋和李宏义去司令部接受任务回来后向我们传达:这次战役共分三个支队,黄新友、张廷发和高扬指挥的第一支队攻打曲沟,我们归第一支队。安工队又一分为三,三个分队分别归第七军分区的一团、四十三团和第八军分区的二团,任务是随军作战并充当向导。
 
我所在的第一分队,分配到第八军分区的二团。下午5时,我们作为向导带着二团出发了。按照刘伯承司令员“秘密而周到的准备,迅速而突然的袭击”的要求,从科泉村东山沟隐蔽前进。进入敌占区,天完全黑下来了。部队悄悄地从驻有伪军的九龙山的南坡和天喜镇村的后面穿过去,没有被敌人发现。我们到达曲沟寨墙的西南角,兵分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北。我所在的部队向东行进,当我们迂回包围到曲沟南门时,听到西面寨墙上的敌人在放冷枪,但没有听到我军的还击。由于天黑,又下着小雨,敌人看不见我军的行动,南寨墙上也开始向我们试探性的放冷枪,还挑衅性地喊道:“有种的站出来!不怕死的往前走!”我们没有理他们,继续向东行进。大约凌晨1时50分,对曲沟的包围圈已经合拢。我们把预先准备好的白毛巾系到左臂作标记。
 
30日凌晨2时,我军开始向伪剿共第一路军第三旅发起攻击,约15分钟,寨墙被我军炮火打开了缺口。我们正准备竖起“云梯”登寨,从背后曲沟东南的五台寺方向,来了一股伪军,对我们喊道:“你们是哪一部分?”分队长张香桂对我说:“你是当地人,赶快回答他们,就说是五区署的。”我回答并反问他们:“你们是哪一部分? ”他们听我是当地口音,信以为真地答道:“我们是周家庄游击第一总队许(金生)司令的队伍。八路军在哪里?”我说:“八路军被打跑了,你们来吧!”在阴雨的黑夜, 借着炮火的闪光,隐隐约约地看到这股伪军向我们这边跑来。有一个外地口音的同志喊:“快来吧! 快来追赶八路军吧!”他们听到有外地口音的人喊话,调转头就往回跑。我们的步枪、机关抢、掷弹筒一起向这股伪军开火。这时,第一支队专打敌伪援军的第二梯队赶到,追赶着这股伪军向周家庄方向去了。
 
因为我们的任务是歼灭城里的敌人,登城的冲锋号吹响时,我们在轻、重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竖起“云梯”开始登城。“云梯”很长,寨墙只有五米多高,寨墙外壕沟三米多宽。寨墙是梯形的,壕沟没有内沿,从壕沟水面至寨墙顶部,大约有45度的坡度。我们把“云梯”从壕沟的外沿搭在寨墙头上,由于“云梯”的坡度小,同志们争前恐后上 “云梯”,几乎“云梯”的每一档都站着一个人。“云梯”上人多,互相拥挤,我被挤下来,跌入五米多深的寨壕沟里。寨壕沟里的水有一米多深。虽然是中夏季节,但在豫北阴雨凌晨的凉水里泡着还是感到很冷。我把枪支和手榴弹举在头上去找上岸的缺口,来回走了几趟,也没有找到。我被困在寨壕沟里不能参加战斗,心里实在着急。幸亏我是当地人,知道往北走不远就是曲沟集东门。我瞠水向北去,走到曲沟东寨门,我军的“土坦克”已经把寨门炸开了。寨门上的砖石和寨墙上的泥土填到了寨壕沟里,我在水里泡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爬出寨沟,进入东寨门。这时分队长张香桂正在找我。他们突进镇里没有见到我,以为我在攀登寨墙时牺牲了。张香桂见到我很高兴,急忙把我的手榴弹摘下来替我背着。我跟上了部队继续战斗。这时我看到伪五区区署和伪三旅六团上空升起了“起火”,表示我军已占据该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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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0日拂晓,从寨墙上逃下来的伪军已被分割包围消灭,我一团和二团在曲沟东、西、北街交汇的丁字路口汇合。这时只有伪三旅旅部还在顽抗。为不伤害群众和毁坏民房,团首长命令工兵连将敌人盘踞的一座三层楼炸毁。我军乘爆破烟雾和敌人混乱之际,冲进旅部大院,生擒了伪旅长杜有桢(杜二保)、伪参谋长裴先祖等数十人。我们在那座楼的废墟上,清理完被炸死的伪军尸体,正准备撤出的时候,从西房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说:“你们不要走,楼里边还有一个人没有跑出来。”张香桂问她:“是你家的什么人吗?”她说:“不是。是一个带着一支长枪、一支短枪的人,刚跨进北楼门槛,楼就倒了。”我们按照老太太指定的位置向下挖,挖出一具尸体,身上带着一支捷克式步枪和一支德国制20响的驳壳枪。这时已经是早晨7时。经过了五个小时的激战,曲沟伪第三旅旅部及伪第六团的敌人全部被歼,俘虏六百余人,缴获山炮一门,机枪及长、短枪五百余支。
 
战斗结束,我们到曲沟完全小学的大院里,看到群众代表给我们送来好几簸馒头、烙饼,还有米汤。正准备去吃早饭,上级来了命令,部队到北流寺村东,安(阳)水(冶)公路,阻击从安阳城出来为曲沟、水冶敌人解围的日军。我们每人拿了一些干粮就出发了。
 
浴血鏖战北流寺全歼日军士官队
 
我们进入西盖村南门时,已听到南流寺和北流寺方向枪声大作。我们到了东盖村和西盖村村后的万金渠主干渠,渠宽十多米,水深两米多,水流湍急。这里虽有两个闸口,但是宽度都在两米以上,却没有渡渠工具。我们到盖村动员群众找了几块长木板搭在闸口上,部队过了渠。过渠不远,有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柏树坟。这是南流寺村的齐家老坟。这里距公路不到一千米,可以看到安(阳)水(冶)公路上向西行进的敌人。二团指挥所设在齐家老坟,指挥部队跑步前进,阻击公路上的敌人。敌人发现了我们,他们利用公路两侧的路沟作掩护向我们射击。这时一马平川的庄稼地里的谷苗还没有高过膝盖,没有什么地形地物可以隐身。除了我们在齐家老坟架起的机枪、迫击炮向敌军射击,压制敌军火力外,部队还以班、排为单位,冒着敌人的炮火,卧倒射击,前进!再卧倒射击,再前进!就这样轮番向敌人攻击。当我们前进到郭流寺村东老爷庙前时, 我们的右侧突然遭遇敌人的重机枪射击,伤亡了 一些同志。安工队政委李宏义负了重伤,被随军担架队抬了下去。
 
这时从段邵村顺着安(阳)水(冶)公路开来三辆汽车,最前面的那辆汽车开到老爷庙东北的徐家坟南面,被我军炮火击中,着火爆炸,车上日军全部被烧死,后边的两辆汽车调转头就往回跑。其中一辆往回跑了三四百米,也被我军炮火打坏,日军下车顺着公路两侧的路沟向东逃跑。原先凭借路沟向我们射击的日军,也跟着他们顺着路沟向东逃跑。我们穿越公路,向西北经过庄稼地斜插到北流寺村南,一个有五六个大墓堆的坟地里,二团指挥所又设在了这里。这时安工队二分队也带着一团到了北流寺村东。当时被七六九团和十四团追歼的,日军第一混成旅团第七十四大队,大泽大队长带领的一百多名日军士官训练队员和六十多名伪军,正出北流寺村准备向安阳城逃跑,遭到我军的截击,他们又缩回了北流寺村。
 
30日上午10时,我军包围了北流寺村。日军守卫的主要阵地,都在北流寺东西大街以北的北半部村里,我军四个团和日伪军展开了逐墙逐院的争夺战。因为这股敌人是军官队,有作战经验,武器先进,弹药充足。所以我们每夺取一个阵地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敌军的反扑更加猖狂,他们五次反扑突围,都被我军击退。前三次都是向东,企图沿着安(阳)水(冶)公路逃往段邵村。第四次突围是向东北,妄图向西梁村方向逃跑。这次阻击突围,战斗非常激烈,敌我伤亡都很惨重。我军有一个突击组,二团首长让我们把子弹和手榴弹都交给他们,没有让我们去。他们十几个人上去,回来时只有六七个人,伤亡了近一半。敌人的第五次突围后,六十多名伪军已全部被歼,一百多名日军士官训练队员也被歼过半,留下的敌人中还有不少伤员,再也没有组织突围的力量了,只好固守楼院,负隅顽抗,等待援军。战至下午4时,他们等待援军无望,大泽及几十名士官训 练队员把日军尸体堆成几堆,先当作掩体利用,后来把枪支摔断、电台摔坏,连同九二式重机枪和火炮,放在尸体堆上放火焚烧。这时我军冲了进去, 他们有的顽抗,被击毙,有的拉响手榴弹自杀。下午5时,这股日伪军全部被歼。
 
我们在打扫战场时,从被击毙的日军尸体堆中,翻出五名受伤的士官训练队员,因为这次战斗我军伤亡也比较多,随军担架队已经没有了。我们把他们放在门板上准备抬走,他们滚了下来,再放上去,再滚下来。他们对抬他们的战士又蹬又咬, 围观的群众说:“枪毙了他们算了!”有一个日军可能懂点中国话,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表示同意枪毙他。我们的政策是优待俘虏,抓到俘虏,怎么能枪毙呢?没有办法,最后我们硬把他们抬到门板上, 用裹腿把他们连人带门板缠在一起,四个战士抬一个,抬了七八里路,到了红岩村,交给了担架队, 把他们送到了后方医院。后来听说,给他们治好了伤,把他们送到了“晋冀鲁豫边区在华日人反战同盟”了。
 
解放鹤壁活捉杨振兰
 
1945年6月30日下午,北流寺战斗胜利结束,我们于当天晚上住在红岩村,夜里就下起了雨。在红岩村休息了三天。4日晚上,雨还没有停,又接到向鹤壁进军的命令。阴雨之夜,天气漆黑, 两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从红岩到鹤壁没有大路, 五六十里全是丘陵山地,部队在蜿蜓崎岖的羊肠小道上跋涉,上上下下,坑凹不平。有的路段沟壑很深,一不小心就从沟沿滑落到沟底。为了使同志们在行军中不掉队、不摔伤,我们把裹腿接起来,班长在前面牵着,副班长在后面拉着,战士们在中间扶着。
 
7月5日凌晨,部队到达鹤壁外围,一、二团 主攻鹤壁,四十三团阻击由汤阴来援之敌。零时15 分,一、二团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对鹤壁的伪暂编第九师杨振兰的二十六团发起攻击。安工队第一分队配合二团攻打东门。
 
防守鹤壁东门的七连连长孙秀峥和八连连长牛贵成,6月25日在赖家河村曾与我们谈妥,待八路军攻打鹤壁时起义,里应外合。但孙秀峥、牛贵成回到鹤壁,做起义的准备工作时,有人告密。杨振兰下令逮捕孙秀峥。孙秀峥带了身边的几个人逃出鹤壁,去找八路军了。孙有功被逮捕,押解到汤阴县城暂编第九师部交给刘月亭,孙有谋的叔父孙秀宾也被刘月亭逮捕。牛贵成也参加了商谈起义之事,只是因为他是三营营长牛治田的亲信,暂时没有逮捕他。他知道杨振兰逮捕他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逃到赖家河村邢之新部躲避。
 
当我们到达鹤壁东门时,孙秀峥也给一团带路从南善应到达鹤壁。通过孙秀峥的喊话,七连有九十余人起义,东门大开。这时杨振兰正在东门里小南街牛治田的公馆喝酒,听到枪声,他就带着牛治田想回他的住地指挥伪军抵抗。但为时已晚,在东门里遭到我二团的阻击,他们转回头向南门冲,没有冲到南门,均被我军炮弹片击中负伤,他和牛治田成了俘虏。
 
这时一团已从北门攻入镇里,经过与杨振兰的特务连等伪军激战,活捉了暂九师副参谋长张大本,然后配合二团分割、包围并歼灭了二十六团团部及一营的三个连。二团从小东门进入的另一部分部队,歼灭了牛治田的三营九连及鹤壁地方团队“孙真会”头子仝桂林的“太行山剿共总司令部”。牛治田的三营八连,因牛贵成出逃,群龙无首,既没有抵抗,也没有逃跑。他们听到七连起义的消息,拿不定主意,正在着急时,孙秀峥在炮楼下喊话:“八连的弟兄们,我是七连连长孙祥林(孙秀峥的化名),咱们不行了,缴枪吧,你们的连长牛贵成已经缴枪了。”一团政委崔建功也喊道:“缴枪吧,还等个啥,你们的团长,参谋长全被俘了,再不缴枪,我们就要开炮了!”他们两人喊话后,八连一百二十多人,有秩序地列队出来缴了枪。
 
这时还可以听到鹤壁东南山上炮楼里的伪军,在用苏式转盘机枪不停地射击,负隅顽抗。战至8时,也被我军二梯队歼灭。至此,鹤壁战斗胜利结束,毙伤、俘敌一千余人,缴获重机枪4挺,轻机枪三十余挺,长短枪一千余支及大批军用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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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进攻北流寺】
 
与此同时,安工队员孙有丰在孙有谋的指示下,从南善应带领安汤县独立营副政委邢真率领安汤县独立营到时丰村联络起义。据孙有丰回忆:“当我叫开王金荣家的门,见到邢之新兄弟两个,范学廉、刘开国、牛贵成等人都在这里,他们见到我就问:'怎么样了?'我说:'大部队已经来了, 在村外散开了,你们准备怎么办?’他们说:'我们一直在等待你们的到来呢。'于是我带他们到村外与邢真会了面。这时天快亮了,邢真集合部队开往黑塔子村。到黑塔子村时,天已经大亮了。集合好起义人员,邢真讲了话,带领全部起义人员到了鹤壁。”
 
这样,汤阴伪剿共第一大队一中队和三中队及王金荣的地方团队一百五十余人全部投诚。我一支队在地方武装的配合下,乘胜追击驻大湖、鹿楼集等据点的二十六团二营及李同秀的伪保安团。他们慑于我军的强大攻势,望风而逃,窜回了汤阴县城。
 
凯旋归来准备反攻
 
7月7日中午,一支队在张廷发司令员和高扬政委的率领下,撤回根据地三苍村休整。被俘的杨振兰等也被带到了三苍村。
 
7月8日上午约10时,杨振兰由八路军战士押解到司令部。杨振兰穿着黄色呢子军服,没有戴帽子,头上缠着纱布。他被带进司令部,张廷发司令员让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问他:“你的部队打得不错呀!”
 
杨振兰很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张廷发又问了他一些别的话,他都作了回答。张司令员的问话结束后,起义的连长孙秀峥请示:他是否可以请杨振兰吃一顿饭?张司令员同意了。
 
安工队和军分区主力部队在三苍村休整了三天,安工队各分队总结交流了这次配合主力部队作战的情况。这次战役初步计划攻击的目标是:平汉路以西,观台以南,鹤壁以北地区的伪李英部,没有安排攻击鹤壁。由于孙秀峥到南善应见了张廷发和高扬,谈了一些新的情况:鹤壁敌人十分动摇恐慌,两个连和两个中队准备起义,需要接应等。张廷发和高扬请示李达司令员和李雪峰政委,经过批准,向南扩大战果,提前攻打鹤壁。
 
整个安阳战役历时八天,歼灭了日军大泽大队长率领的一百二十余名日军士官和六十多名伪军,歼灭了汉奸李英的剿共第一路军第二、三旅大部和伪林县游击第一总队、一个独立团,还有孙殿英的暂编第九师第二十六团,共俘虏将官3名、校官22名、尉官160名、士兵2500余人、日军5 名,毙、伤日军、伪军800余人,攻克据点 30余处,解放土地面积1500余平方公里,人口35万。
 
我们在三苍村休整了三天,就回安工队原住地——泉门村,去做下山参加大反攻的准备了。我记得当时我们唱的一支歌是:
共产党的抗日政策高,
八路军打仗打得妙。
三百万大军好像猛虎下山来,
奋勇冲杀消灭日本狗强盗!狗强盗!
军队、人民配合好,
抗战胜利就要来到了!
 
不久,我们下山参加大反攻,直至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八年抗战终于胜利了。
 

(作者系原公安部中央保卫队保卫员;来源:昆仑策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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