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小小说）

上午放学后，我走进一家餐馆，买了两张发糕票。

发货室里空荡荡的，没人。桌上放着许多发糕，伸手就拿得着。我等了一会儿，工作人员还没来，我有些不耐烦了。忽然，我心里一动：没人，我自己去拿嘛。如果拿时万一来人了，我就说有票并把票给他；如果拿到后没人来，我就等会儿拿票再去领两块。这样想着，我心里快活哩。慢慢向桌子靠近。

猛地，我又想：白拿公家的东西合适吗？我还是团支部宣传委员呢！

这样想着，我又犹豫了，退了回来。

我继续朝桌上那许多的发糕看着，心里又活动起来：盗窃犯盗取很多钱财，这确实可恨；至于我，行个方便，多拿两块发糕，这对公家来说，也谈不上有什么危害，这件小事做做有何关系？我又决定去拿。

走到桌边，我左手拿票，右手向发糕伸去。这时，我浑身颤抖起来，心怦怦直跳。俗话说：做贼心虚。可我这根本算不上做贼呀。

终于抓到了两块发糕，还好，仍无人。我赶紧把发糕用纸包好放进衣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餐馆外走。

我在餐馆外转了转，又来到餐馆，正好，工作人员来了，我凭票又领了两块，大摇大摆地走出餐馆。

出门后，我拐进一条巷道，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同学李和平和郑小德在不远处说话。我避开他们，来到一条水沟边，开始吃发糕。想到这回真合算，心里有些得意，发糕吃起来甜丝丝的。

刚吃完第二个，李和平、郑小德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住了。李和平矮矮胖胖，常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郑小德比他稍高、稍瘦，眼里总露出一种傻乎乎的神气。这两人是一对活宝，总在一起玩，学习成绩倒数几名，调皮捣蛋算两个，特别是爱讽刺、打击干部同学。我平时总是避着他们。可冤家路窄，这一对活宝偏偏找上我这里来了。

李和平偏歪着脑袋，用讥讽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下，“哼”地冷冷一笑。

“好啊，老宣，干得不错嘛！平时口诛笔伐行得很，现在，嗯？坦白吧！”

我一惊：怎么，刚才的事被他们知道了？不会呀，那会儿没人呀。

“快点，你干的好事只有我们知道，你说出来就算了，不然，可别怪我们给你扬名啰！”李和平瞪圆了眼。

真是这样吗？我看了李一眼，见他眼睛瞪得更圆了。尽管我一百个不相信他们会知道我刚才的事，但看他那神态，我又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呢？我心里很不安。

“哈哈！”突然，郑小德大笑起来，“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啊！刚才老李见你像个贼似的，所以想吓吓你，还真吓住了，哈哈！

原来如此，真可恨！

李和平不满地瞪了郑小德一眼，随后也笑起来。

他们走后，我拿出另两块用纸包着的发糕，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原本就不平静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李和平和郑小德已经走远了，他们的笑声却像啪啪响的鞭炮，不断地炸着，一直炸到我的心上……

“人儿美，心灵美……”附近有人在唱《什么是美》的歌。啊，都说心灵要美，怎样的心灵才算美？我的心灵美吗？

我苦恼起来。在餐馆拿发糕时，我的心为啥要狂跳呢？出来后，为啥被李和平他们看出像个贼呢？说实在的，我可不想做贼呀，刚才只不过想占点小便宜，觉得合算，有多大的事呢？如果我想做贼，就不会只拿两块，而会拿很多的。

想到这里，我心情稍平静了一些，但不久，又活动开了。我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小时偷鸡蛋，大时劫盐船，我不是没听说过。我现在开了拿（实际就是偷）两块发糕的头，如果我不端正思想及时刹车，难保我以后不会偷更大的东西。盗窃犯偷大的，我偷小的，程度不同，性质是一样的啊！为了占那么点小便宜，我的心变得那么怯懦，一直提到嗓子眼上。便宜是占了，可心灵呢？永远留下了一个污点！

啊，人，应当活得光彩！如果经常为了占便宜而偷东摸西，躲躲闪闪，那光彩吗？一个人占便宜的机会总会有的，能见了便宜就占吗？不能！如果占了便宜，从物质方面看，是得了些好处，但灵魂呢，却丢失了。没有灵魂的人是怎样的人呢？

唉，真该死，真不该轻视小事，贪小便宜！我渐渐醒悟过来，感到非常惭愧。我使劲将剩下的发糕扔得远远的，然后向学校走去。

1981.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