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书都是有套路的人写下的东西,不看《软埋》,不好对比领悟出陈忠实在《白鹿原》里的套路的深沉;不看《白鹿原》也决不会明白,《软埋》是在继承一个“新传统”——《白鹿原》发端的“新传统”。正所谓陈忠实老汉“导夫先路”,方方“继其踵武”。只不过,后者的套路不及前者的深沉,也太“赤果果”,所以,也只配和古董贩子哄抬炒作的草台班子/野鸡“桂冠”——路遥文学奖鬼混在一起了。
《软埋》的“赤果果”扫一眼就明白——先给人看一道流着血的深深的“伤口”,而后告诉看客这道“伤口”的来路,再后指桑骂槐。
《白鹿原》就深沉隐晦得很了,如果不是那个老汉“夫子自道”,谁也看不出为什么这个小说里有故事、有话说的总是有钱的地主,以及和地主有关系的一些人——地主的小妾、长工、被地主恩惠过的“有才”的人。
据说呢,2004年金庸先生去陕西参加华山论剑,省委书记宴请金庸,金庸夫妇坐主桌,要求与陈忠实聊天。陈被换至主桌。金庸与陈握手后悄悄说:您的白鹿原我看了两遍,您的胆子很大,为地主阶级翻案,放在50年代,您会被杀头!陈忠实:查先生,您看懂了,他们(茅盾文学奖评委)没看懂!
陈忠实说的很明白,《白鹿原》就是为地主翻案,可是,具体怎样的翻案,这个老汉再也没明说,因为对谈的金庸先生也是“英雄所见略同”,根本没必要讲的很直白,所以,只是这一段话,还是不太容易明白怎么个翻案法。
不过,顺着“赤果果”的《软埋》看回去《白鹿原》的大戏里的套路就很明白了:
文中的主角——白嘉轩是个家境殷实的地主,为了死老婆娶老婆来回地折腾花了大钱,可是陈老汉还是用生花妙笔为白嘉轩指了一条发财的道道——种鸦片,所以,白嘉轩的威风似乎不差于早先(?)。那么,而且,他还是“族长”,在“原上”是天定的主宰;文中的另一个主角——鹿子霖也是个家境殷实的地主,虽然没有白嘉轩那样天生就有的“族长”职权,但是,也一样当上了“乡约”,一样能对“原上”的事情做主。
这两个厉害人,虽说有比心眼斗能耐的冲撞,可是,在没有外来势力的干扰下,“原上”大致的光景也是“祥和”一片,哪怕是遍地种鸦片,也透着那么喜兴安稳。在这个小说里,“原上”不时地受外来势力的强行“挤进”和冲撞。事实证明,这些外来势力的进入,都带给“原上”的人们带来或大或小的灾祸,无论是征粮的“杨排长”,还是4·12前后的国民党与共产党。与外来势力有所钩挂与沾染的人,大多下场不算太好——不外死亡逃走,那么,这样的事实在暗示什么?
这些外来的势力,层级很高,能量极大,最低也是县级别的。如“国”“共”两党,更是国家级别的大势力,“原上”经不住折腾的!所以呢,为了“原上”的安稳,“原上”的人自己来治理一切就挺好,外来的任何势力都不要介入,要让“原上”的土著们自己“治理”“原上”所有事情就算了,OK?当然,这个治理“原上”的人可不是鹿三这样的长工,而是白嘉轩这样的有钱、有势的货色。所以,“原上”的事情由他打理,向上承接县里、甚至于是国家交付的差派,挺好。
这就是陈忠实老汉在小说里敷设的套路,也是他要讲的话,也是他要为地主翻案的原因——乡土社会/农村,地主治理!县以下的事务交给乡土势力——地主包办算了。那么,这样的乡土势力到底凭什么“底料”治理乡村?
首先它们有权势,以族长为身份的宗族势力。由宗族这样的组织势力搞定乡土社会——农耕时代的中国最根本、最基层、也是最广泛的社会阶层的所有事务都由族长之类的地主来包办,把国家的统治/控制力排斥在最基层之外。
我们知道,中共打天下的资源,获得治理中国的合法性的根基就在农村,就是县以下的那个乡土社会。那么,陈忠实在《白鹿原》里的套路要针对谁,要把谁从农村社会里排挤出去,不是很明白么?!
再者白嘉轩们固然凭借宗族的势力统治乡土社会,但是,没有了财富的支持,也是玩不转的。起码,治理乡土不得不备的暴力-打手,就是用钱雇佣的,别看《白鹿原》没说,事实上,财主们这样的暴力资源都是有的,也是用他们“兼并”的土地上的收益撑着的。甚至于说,他们维护宗族秩序为幌子的暴力的根基就是他们的财富。
财主们“兼并”土地的手段,无论是经济的,还是超经济的,在中国历史上都被视作危及统治秩序的祸害。在中国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段里,是以“户”为单位征粮抽税的。地主兼并了其他小户的土地,却只缴纳一户的赋税,本该上交国家的赋税被截留了;被兼并的那些小户应该缴纳的赋税转嫁到其他尚存的小户身上,累积年年的后果,残存的小户不堪重负,死走逃亡。后果,首先整个国家在经济上被掏空、摧毁根基;其后国家劳役、兵员没有足够的人力可征发;最后逃亡的小户为生存揭竿而起,整个王朝大崩溃,社会大动乱,大动荡。整个民族的文明陷于停滞、甚至于倒退。所以,王朝时代,凡是想维持统治长治久安的政权,都要对乡土社会中的兼并现象用大力气予以杜绝甚至打压。
在上世纪上半叶的中国,中共发动农村人力物力对外抗御外侮,对内平息内战,就必须对农村/乡土社会做相应的改造,把截留财富,造成人力资源流失的祸首——白嘉轩等乡土势力进行强力压制与打击。打击的首要目标就是剥夺他们通过“兼并”占有的超量土地——进行土改,击垮他们维持权势的经济基础,把他们占有的超量土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增加税收,留住人力资源。何止中共在大陆搞土改,就是被踢出大陆的蒋记民国也在台湾搞土改,只不过他有从大陆搜刮的海量黄金做准备金发行货币,从台湾地主手中赎买土地,再分田给无地少地的农民,让台湾农民“耕者有其田”。倘若蒋记民国没有这些海量的黄金储备,以蒋介石的冷酷无情,他绝对要用血腥手段推行土改,小小台湾不免人头滚滚血流漂杵!揆诸于中国史,类似于“土改”的打击压制兼并的政治手段,乃是中国政治史上一以贯之的好传统。
对于土改,印象中,陈忠实并没有做过多过分的文字“功夫”,没有多少过分的污蔑与诟骂,这个老汉还没敢把话说绝,把事做绝,套路深得很呐!但是,他文章里的,要地主治理乡村,把红色政权的治理力量从农村中排挤出去的言外之意却是呼之欲出,那么,接下来,顺着陈老汉的指向能做的进一步推演,就是对“土改”的攻击与污蔑了。这个工作由方方跳出来补做。
对《软埋》我并不想多说,比我水平高的人多得是,只是她沿着《白鹿原》划定的套路向前太多了,竟然把吃饭砸锅的嘴脸亮出来了!对这除了猛力揭批之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谁敢说《软埋》之后就没有什么“硬坑”出现?谁敢保证“硬坑”之后就没有什么“陷阱”挖下?“陷阱”之后很可能还有“围场”……如此这般的“前仆后继”之后,会不会在文学圈里形成这么一个“传统”——抹黑红色历史、污蔑红色历程的黑传统?现在已经“一而再”了,“再而三”不可能?如何、怎样的杜绝“再而三”要比出现之后的猛力揭批更难做,效果也更彻底。正本清源、防微杜渐远比比擦擦摸摸更难做——《白鹿原》怎么得奖的?!
老实讲,当年的“茅盾文学奖”的评委们是不是真就看不出陈忠实想说什么,我怀疑!倘若不幸,“一而再”之后竟然还有“再而三”,“《人民文学》们”会怎样站队呢?谁会教育它们怎么站队才不会犯错呢?
2017-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