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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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后来按照“高大全”的原则重塑国军形象的《铁血昆仑关》、《喋血孤城》、《捍卫者》、《大轰炸》以及即将上映的《800》等不同,《血战台儿庄》还是暴露了国军的一些致命缺陷。
蒋介石作为抗战期间国军的最高统帅,私心自用,将国军分为嫡系“中央军”和非嫡系的“杂牌军”,根据同自己关系的远近给予不同待遇,甚至视抗战为消灭杂牌部队,造就清一色黄埔系军队的绝佳机会,这是导致一系列败绩的重要原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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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战台儿庄》的前半部分,处决韩复榘是重要情节。
韩复榘在日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不战而弃黄河天险,弃战略重镇济南、泰安,使津浦路北段门户洞开,日军得以长驱直入,处决他是完全应该的。
但也应该看到另一点,韩复榘不战而退,和蒋介石临战调走了原本配属给他重炮旅,并将其交给汤恩伯的二十军团有关。
汤恩伯所部此时并未和日军接战,对重炮旅没有军事上的迫切需要,而韩复榘如果在失去了炮兵掩护的情况下坚守济南,就只能以血肉之躯和日寇血拼了。
韩复榘的问题在于,抗战是大是大非,他和蒋介石、汤恩伯的个人恩怨是小事小非。因为对蒋介石的怨气就放弃一个军人保家卫国的责任,等于自寻死路。
蒋介石的问题在于,身为最高统帅,应该时时处处从抗战大局考虑问题,但蒋介石却只顾派系私利,不惜自毁长城。济南、泰安不战而弃,韩复榘固然罪不可赦,但蒋介石又如何能够脱得了干系呢?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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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战台儿庄》中,川军122师在师长王铭章指挥坚守藤县的情节,尤其令人动容。
王铭章已身负重伤,端坐于城墙之上,一个参谋向他报告:
“报告师长,城南、城东、城北三面阵地已被日军占领。”
“我方援军现在在什么地方?”
“联系不上,没有一点消息。”
“既然如此,你马上替我发个电报。”
“是”
“十万火急。徐州李长官,并转蒋委员长,目前,日军已攻破藤县城防,我方援军至今杳无音讯,职部王铭章及全师官兵决心以死报效国家,以遂成仁之志。谨此急电。民国二十七年三月十七日下午,下午三时。”
王铭章最后的这份电报,充满了无言的悲愤。
他所说的“援军”,即指配备了重炮旅的中央军汤恩伯二十军团。汤军团食丰履厚,德式配备,为国军精华。
但汤恩伯在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严令下进至距滕县只有15公里的官桥后,竟36小时按兵不动,坐看122师全军覆没,藤县陷落。
而汤恩伯之所以不怕重蹈韩复榘覆辙,和他深受蒋介石宠信,并得到蒋“保存实力”的暗示有关。
王铭章师长殉国后,蒋介石在王铭章灵前大抹眼泪,侈谈“我要在王师长的家乡修建一座大大的墓”,“我们身为军人,要以王师长为榜样,临危不惧,视死如归”,“要以王师长杀身成仁的军人气概为楷模”,这简直就是吃王铭章的人血馒头,蒋先生不愧为民国第一戏精。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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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台儿庄》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是没有将民国表现为一座和谐的伊甸园,而是通过将领们的交谈,使观众感受到了此前的军阀混战留下的历史伤口。
李宗仁在派张自忠驰援临沂庞炳勋之前,犹豫再三,理由是不能“强人所难”。张自忠则以民族大义为重,主动请缨,他也说出了原委——
“我和庞炳勋都是冯老总(冯玉祥)一手带出来,1930年中原大战的时候,庞炳勋收了委员长的袁大头,一天夜里突然包围了我的司令部,我身负重伤,若不是警卫营长带人拼死相救,我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国难当头,山河破碎,一切私仇旧怨就不提他了。”
李宗仁也感叹道——
“提起民国十九年中原大战,那实在荒唐,荩臣老弟,你我这辈军人,在内战的漩涡里,搅了二十多年,败虽不足耻,就是那些依仗权势、机诈、靠吞并别人发了横财的,又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老弟不计前嫌,以中华民族生死存亡大计为重,这种豁达的气度,宗仁十分佩服!”
对参与军阀混战,并且因此导致国家残破招致外敌入侵感到羞愧与忏悔,希望能够在抗日战争中赎罪,这是抗战初期,即国军抗战“比较积极”(毛主席的评价)阶段,许多国军将领的共同心理。
王铭章师长在率部赴藤县设防之前,就对李宗仁慨然道:“我们122师愿与藤县共存亡,以赎川军二十年内战的罪过。”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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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台儿庄》之后,以国军为主角的抗战电影对国军将领的这一心理就避而不谈,似乎国军将领的“爱国情怀”是与生俱来的,这就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之后,蒋介石借抗战之名排除异己的做法愈加明显,国军将领在抗战初期出于赎罪心里而产生的抗战热情也随之消失,再次走上了保存实力,畏战怯战的老路,类似台儿庄战役这样的胜利,就再也没有了。
(续完,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