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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o深陷泥淖,共享经济的出路在哪里?

  

平台合作主义VS分享经济 图片来源:罗莎卢森堡基金会

  以共享经济之名出道的ofo如今因为押金无法退还,正面临惨淡收场的命运。今年,滴滴受司机性侵、杀人等恶性事件的影响损失惨重,共享单车持续跑路,共享充电宝“街电”在专利战中被判侵权,商品下架并赔款百万……这一波共享经济热从2016年走到今天,已经没有人相信共享经济就是“合理配置闲置资源”,撕开“共享”的假面,其盈利本质暴露无遗。共享经济今天何去何从?要探讨这个问题,再沉溺于商业的逻辑中已然无益,不如回到原点,从真正的共享经济的历史中,从原初的互联网精神中,寻找平台合作的未来出路。

  作者 | 两分

  编辑 | Catherine,牛腩

  美编 | 太子豹

  微信编辑 | 侯丽

  2018年底即将辞旧迎新之际,ofo千万人无法退出押金的事件似乎正在宣告“共享经济”的衰落。2016年“共享经济”曾出现在各类当年互联网相关榜单上,如今似乎正渐渐式微,问题丛生。

  借由媒体对优步、Airbnb的报道,“共享经济”一词已经为人所熟知。2015年,“分享经济”(与“共享经济”同义)出现在官方文件中。2016年7月,《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出台,将中国推向网络政策制定的前沿——全世界第一个将出行平台合法化的国家。

  在“共享经济”在互联网+的旗帜下,从交通出行到金融,从房屋住宿到生产能力,可供分享的领域,看上去可谓潜力无限、商机尽显。万事俱备,就等着消费者和互联网巨头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了,直到今年,问题“突然”集中爆发。

  年底,ofo的用户发现自己的押金退还迟迟不到位,有城市的ofo办公点人去楼空,不少用户在公安部门报案,ofo面临资金巨额亏损的同时彻底陷入信誉危机,员工可能面临被大规模裁员的危机。

  无独有偶。9月6日,一份滴滴出行财务数据显示,滴滴出行2018年上半年亏损急速扩大至40.4亿元,比2017年全年25亿元的亏损还高,其毛利率为1.6%,较2017年全年下跌0.3个百分点。即便是在成为业内寡头之后,滴滴依然未能实现盈利。

  在亏损扩大的背后,是被击碎的信任感。今年,滴滴陆续将业务拓展至港台、澳大利亚、日本出租车市场,并在国内城市开拓滴滴外卖业务。但疯狂砸钱急剧扩张的资本大局还没来得收割成果,却被两次顺风车杀人事件泼了冷水。滴滴在巨大的压力下无限期下线顺风车业务,其他业务营收情况亦或多或少受到消极影响。

  “共享经济”大行其道之时,人们经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魔幻现实,从顺风车奸杀、个人信息泄漏,到共享单车拒不退押金,不禁要叩问,被资本裹挟、以获利为最终目标的“共享经济”,真的能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吗?

  类似的逻辑我们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互联网创业的指南针。它们的实际运作是这样:在政策、法规的灰色地带,网络平台公司利用天使投资人的大量资金抢占市场份额(也就是烧钱期),当积累到足够多的用户,近似垄断形成之时,就可以挟消费者市场以令公共政策部门,让后者不得不承认它的合理性,甚至是合法性。

  比如,在共享经济的口号还没有大行其道之前,谷歌使消费者习惯通过关键词搜索查询信息,脸书使社交互动变成“点赞”、转发和“晒”,当这两家公司在各自的市场中占压倒性份额的时候,收集、滥用私人信息,侵犯隐私权,操纵网络内容等不道德的行为在华尔街的估值和股价面前,也被听之任之。这不是生米煮成熟饭的流氓路数,又是什么呢?

  被资本逻辑扭曲的互联网

  互联网精神本不是这样。在商业化之前,公开、去中心化的网络科技和组织形式,曾被认为是民主化的先头兵,和60年代的反文化运动联系在一起。新世纪网络平台企业的发展逻辑扭曲了这样的精神,成为为资本服务的奴隶。而奴隶般的商业平台,借由垄断、半垄断的地位,却摇身一变,成为有权力去控制和奴役平台经济参与者和劳动者的地主。说商业平台的所有者是网络时代的“地主”,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平台的技术架构和数据的所有权归平台的创始人和投资者,当垄断形成后,消费者和劳动者同时被绑架,消费者付出的是免费的消费劳动,劳动者则进一步受到剥削,他们都为平台的活跃度日夜耕耘。稳定的、能保障退休生活的工作正在消失。经济学家Lawrence•F•Katz和Alan•B•Krueger研究发现,2005年到2015年的十年间,在全美新增的近1000万的工作岗位中,几乎全部都是临时工、合同工或是自由择业的散工[2]。网络社会的新型经济没有缩小贫富差距,反而令各种工作更零散、更原子化,而且收入更低、更不稳定。

德克萨斯的反优步运动 图片来源:Grist

  民主协助社的约翰•杜达这样总结垄断、资本和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

  “我们赖以吃、住、工作的机构的所有权越来越集中。不实现民主化,我们想要的,或声称想要的社会,就不会出现。我们不再是一个民主国家。互联网无疑没有任何助力;它在企业追逐短期利益中蓬勃发展。它掌控在风险投资家手中。而且它推波助澜,令财富逐渐集中到越来越少的人手中。新兴科技经济蔓延到哪里,哪里就会买不起房。我们需要扭转这一趋势。”[3]

  星星之火:平台合作主义

  共享经济皇帝的新装已脱,反抗流氓逻辑,需要武装到牙齿,于是Platform Cooperativism(即平台合作主义)应运而生。简单点说,平台合作化要把合作社精神和互联网科技结合。这是一套挑战平台资本化的武功秘籍:内功心法是合作社精神2.0,批判资本-市场的话语权垄断。外家功夫要求在科技创新的实践中,推动自主平等的劳动参与方式、扁平化的组织管理和民主决策。平台合作化更是一场全球运动,拷问什么是信息技术的的社会之魂。面对网络技术,我们该问的不是,科技要什么?而是,我们要科技做什么?

  合作社的历史源远流长,可追溯到15、16世纪的苏格兰阿伯丁。合作社作为一种社会经济组织原则和实践的流行,始于工业革命的发源地——英国,同时也伴随着由工业革命催生的资本主义走向全球。

  那么,什么是平台合作社?平台合作社首先是基于网络或手机应用的平台,提供服务或销售产品。这个平台必须由依赖或参与平台经济活动的成员集体所有。

  合作社的核心价值包括自强(self-help)、自我负责(self-responsibility)、民主 (democracy)、平等(equality)、公正(equity)、人人为我,我为人人(solidarity)。平台合作社也继承了传统合作社秉承的集体所有制和民主管理和决策精神。

Taxiclick广告 图片来源:Youtube

  平台合作主义的最初尝试早于分享经济的企业平台。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出租车司机以合作社联盟的形式,在2005年就成立了打车平台Taxiclick。Taxiclick让司机接单,也能让乘客看到司机们的待遇是否公平。迄今为止,平台合作主义联合会已经召开了两次年会。2016年的主题围绕着“创建合作社式的互联网。”到会的平台合作社经营的项目多种多样,有从传统信用借贷、农产品和社区经济延伸到网络平台的合作社,也有运用网络平台新技术,开发新服务、新产品和新工具的平台合作社。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利用区块链这样去中心的技术,开发工具,寻求替代货币,建立新的信誉体系,帮助实现民主决策和自我管理一类的平台合作社。

  真正的共享:立足社区,扶贫帮弱,情感共融

  香港的社会企业和合作社中,没有代表参加16年的平台合作主义大会,但是本地平台合作主义的实践方兴未艾。发展较成熟的是Around    Neighbors(邻里管家),它以邻里社区为单位,匹配家政、陪诊、照看儿童等服务,提倡邻居间工具、资源的共享和再利用。它的背后是“互惠人才市场”——一个由单亲妇女在2000年发展出来的社会经济平台,目前有四十个邻里合作社。这些邻里合作社,每月与六十二间院舍协作,服务一千六百个老弱伤残人士,单亲妇女以自雇方式获取自主劳动,挣取能维持生计的工资。“互惠人才市场”为基层创造自主劳动、体面工作,每月为单亲基层家庭带来四十万收入的同时,还为她们购买集体保险,并不定期提供各种培训。

  互惠人才市场的一位早期召集人认为劳动能自主最重要。“她们做剪头发、她们做陪诊、甚至她们做陪月子、她们做上门清洁, 只不过如果她们将她们的工作技能卖给别人,她们就只能做别人的廉价劳工了,也不能够有自主性。但是如果她们有自主性的话,比如她们剪头发,她们可以协调时间,比如这个老人中心或者老人院,你什么时候,我跟你协调,是星期六上午还是什么时候,我们就来帮你们这群老人家剪头发,那不就有一个自主性劳动咯。”[4]

  因为需要照顾家人,劳动时间自主尤为重要,合作社服务邻里也是在参与社区建设。Around把这些单亲妇女邻里合作社链接到网络平台,整合服务需求,让劳务市场配对更高效。最重要的是,让这些未能在主流就业市场占有一席之地的单亲妇女,免除被迫吃福利、被社会边缘化的可能,为她们提供经济参与的机会。

Around教程 图片来源:该APP的Facebook主页

  一位合作社成员分享自己参加合作社的原因时,强调了地位平等和对社区服务工作的认同感。“我又出来工作过,我又做过文职,行政的事情我也知道,年轻的时候做过劳工界。我的感受可以告诉你,做合作社的形式呢,就大家会舒服点,大家都是地位平等的,我不需要看你脸色做事。但是脸色的事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群拍档,就算我跟这群拍档做得不开心也不要紧,因为我们服侍一些老人,我们是直接服侍人家的,最重要那个感受是舒服的。”

  《平台合作主义》一书的作者Trebor Scholz提出,要把平台合作社建成生态系统。各类平台协同合作,取长补短。比方说,众筹、协同投资的平台合作社可以为有需要的单车分享合作社筹款。社区经济平台可以和文化产品分享平台合作,促进本地社区的经济发展和文化建设。除了开发新技术、新工具,“占领”已有的企业网络平台,另谋其他用途,也是构建合作社化网络生态系统的一种途径。社区经济地图就代表了这样一种创造性“占领”。在谷歌地图上标出合作社、社会经济小店,让它们的商业信息遍布在谷歌地图上,人们搜索地点时就能看到,能了解到一片社区中,除了跨国银行和大商场之外,还有维系社区发展的有机成分。

谷歌地图上标出合作社、社会经济小店 图片链接:http://bit.ly/2iXiXCK

  平台合作主义是关于技术和工作的未来的大胆想象。万变不离其宗,落在劳动者身上,核心依然是合理的劳动价值和公平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我们谈劳动异化,谈信息技术,尤其是互联网,让社会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疏离、异化。而合作社尊重劳动价值,通过工作,在资本逻辑之外,重构人与人的联系、重新连接个人与集体与社会,这些理念在平台合作化中返璞归真。

  Around的单亲妇女谈及作陪诊和陪护,“那个感受也不同,不同于打工。如果我打工……他们会派单的嘛,你们谁可以做,就派给你,就是没有感情可言。做合作社,我们就有感情可言讲,而这个感情,是一家大公司做不到的。”

  来自布鲁塞尔自行车快递合作社成员的心声:“刚开始,我们考虑环境、城市交通拥堵、可持续的机动性和公平的工作条件这些因素,希望开展更有创意的递送服务……现在,我们不再是原子化的个人,天天为把我们当作‘单车上的无脑腿’的公司卖命。我们相信,在布鲁塞尔,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力投入其中,这样的(自行车)快递合作社有发展空间。我们和本地的社区建立了亲密且有力的合作关系。我们作为快递员的集体身份也得到了加强。”[5]

Take Eat Easy (类似 “饿了么”)倒闭后员工自发组织合作社

  从这个意义上说,平台合作主义能走多远,星星之火能否燎原,取决于它在资本逻辑之外,能号召和组织多大的社会力量,让劳动回归社会、脱离无底线的剥削,让社区建设和社会公义主导劳动关系和劳动形式。

  [1] 数据截止到2017年1月,数据来源于优步司机的网络投票

  http://www.idrivewithuber.com/how-much-do-uber-drivers-make/

  [2]http://dataspace.princeton.edu/jspui/bitstream/88435/dsp01zs25xb933/3/603.pdf

  [3]参见《平台合作主义》(中文版),第6页。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0ByprNxrAu64_bHhqMmFBcTBkQ1U/view

  [4]Around相关人士的引用来自采访。

  [5]http://platformcoop.net/stories/dismissed-online-food-couriers-launch-their-own-co-op

  本文原标题《去魅共享经济,平台合作化的星星之火》,本文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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