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一种说法:每一任美国总统,都要发动至少一场战争。至少从二战结束以后看,这句话是成立的。杜鲁门发动了朝鲜战争;之后的艾森豪威尔发动黎巴嫩战争,以及入侵多米尼加、入侵刚果;再之后的肯尼迪,入侵古巴,发动越南战争;尼克松,入侵柬埔寨、入侵也门,发动智利战争;福特,继续扩大越南战争;卡特,入侵尼加拉瓜;里根,入侵格林纳达、入侵洪都拉斯,介入两伊战争,突袭利比亚;老布什,发动巴拿马战争,发动海湾战争;克林顿,发动海地战争,发动科索沃战争;小布什,发动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奥巴马,发动利比亚战争;现任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发动叙利亚战争。
所有这些战争,几乎构成了二战后世界的战争史主体。一些战争,如几次中东战争,美国虽未直接参与,但其身影也不时闪现其间。而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等,则几乎成为二战后战争样式变迁的主要样本。美国,也以此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争之国。
然而,从战场投入的具体情况看,自前任总统奥巴马开始,“愈战愈勇”的美国,似乎已无余勇可贾,仗虽然还在打,但其用兵规模,特别是地面部队的用兵规模明显收缩,甚至不再主动承担战争的主导权…,
美国怎么了?真的要向全世界休兵息战了吗?显然不是。其实,无论战场的形式怎样千变万化,战争为政治服务的功能始终未变。本期这个专题下的3篇文章《“热战”变冷的玄机》《用新模式左右世界》《还有“热战”冲动吗?》,分别从作战方式、战争服务于政治的方式,以及美国国内困境等方面,来分析美国为何会减少战争投入。
唯有透过现象看本质,才能抓住问题的核心。本专题文章所引用材料,全部基于国内外媒体的公开报道。有些零乱的材料,您可能转瞬就忘了,但如今被重新“摆放”在一起,您才会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
用新模式左右世界
尽管美军不断削减“热战”战场的投入,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放弃了战争。相反,通过颜色革命、混合战争、全域威慑等方式,美国正在寻求比“热战’’更隐秘、更节约成本的方式,以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
颜色革命开辟霸权新路径
颜色革命,又称“花朵革命”,是指21世纪初期发生在独联体国家和中亚、中东、北非地区,以某种颜色或花朵命名、以和平和非暴力方式进行的一系列政权变更运动。相比于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制胜,“颜色革命”是一个长期的、彻底的、全面的国家和政权颠覆策略,其最大的优势是“性价比高”。
在美国称霸全球的进程中,美国主导或参与的“颜色革命”有:格鲁吉亚的“玫瑰花革命”、乌克兰的“橙色革命”、伊拉克的“紫色革命”等。经历过“颜色革命”的国家,往往都处于分裂、动荡和经济倒退中。但美国仍乐此不疲。通过梳理不难发现,美国在他国策动“颜色革命”,主要有如下手段一
首先,拉拢和培植上层“精英”,同时加大在底层民众中的煽动力度。通常,美国的大使、公使及其他高级外交官往往亲自出面,会经常性拜访驻在国领导人或重要政党,特别是反对党的领袖人物,或举行招待会、宴会宴请他们,通过长期接触,选择和培养美国的代理人,在条件成熟时,推他们出来竞选或发动政变,把他们扶植上台。同时,帮助底层建立各种“非政府组织”,借助这些组织煽动所谓的“民主运动”。据美国国务院统计,从冷战结束至今,在美国推动下,东欧、中亚地区的非政府组织增加了四五倍。其中,美国在中亚国家帮助建立当地非政府组织的工作不断取得“重大进展”,目前,中亚国家的非政府组织已超过1万个。这些组织在原南斯拉夫、格鲁吉亚、乌克兰和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权更迭”中,都发挥了核心作用。
其次,以司法制度为突破口,通过“帮助”有关国家改革或重建其司法制度,达到动摇其政体、推翻现政权的目的。美国认为,司法制度是一国政体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只要司法制度变了,该国政治制度的性质也就变了。近年来,美国利用这些国家实行多党制、“民主化”的机会,不断加强所谓的“司法交流”、“案例研究”,从理论到实践上否定这些国家的司法制度,使其逐渐丧失权威性、合理性和执行力。
再次,在传播“民主”价值观的同时,大力加强具体方式方法的培训,由此策划出来的“民主”和“革命”具有很强的操作性。美国对一些国家的反对派领导人及成员,在发动“革命”的具体方式方法上进行全方位训练,如:建立反对派联盟;夺取媒体宣传优势;建立广泛的组织阵线:动员群众反对现政权,鼓动群众支持反对派候选人:组织反对派去监督投票,一旦出现不利的选举结果,立即叫嚷选举“舞弊”,然后,美国里应外合,煽动起国内国外普遍的不满情绪,最后爆发“颜色革命”。
第四,加大“请进来”的力度,通过各种“交流”项目,培养亲美骨干分子。近年来,针对有关国家,美国每年都组织数以万计的短期访问交流项目。邀请对象多为反对派中的中青年骨干,他们到美国后,通常都会受邀参观美国先进的科技文化设施和各种政府机构,有时,还让他们现场观摩美国的各级选举或政府、立法机构的会议,并在参观访问过程中组织各种座谈会,比较系统地向他们灌输美国的价值观和制度。这些人结束访问后,组织方就建立档案,与他们保持经常性的联系。这些“交流”项目,有些是美国政府出面组织的,但更多的是由非政府组织和社会团体一手操办的,以所谓民间的“非官方”色彩掩人耳目。其中,最名声在外的是“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该基金会大半资金由美国政府提供,是美国非政府组织中的“龙头老大”。近年来,该组织不断加强与其他民主基金会之间的国际合作,鼓励所有民主国家建立类似的机构。该组织曾召开一系列的“民主峰会”,研讨协调彼此战略,如促进缅甸、白俄罗斯、塞尔维亚的“民主进程”等。
新型“第五纵队”
策动“颜色革命”过程中,为了保证成功率,美国还常常要利用新型“第五纵队”。当今,全球80%以上的网络信息和95%以上的服务器信息由美国提供,超过2/3的全球互联网信息流量来自美国。有了如此强大的“软实力”基础,美国“第五纵队”的规模和效率也大大提升。发生在利比亚的“颜色革命”,就是在美国全球舆论办公室(成立于2003年)的直接指挥下,由美国国家安全局和网络司令部,联合运作的一次信息思想战。
在利比亚内战初期,示威者利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平台作为传输介质,争取支持、呼吁为“民主”而战并与外界沟通。利反政府组织“网络活动家”,利用美国全球社交网站“推特”和“脸谱”来组织反政府活动,呼吁将2011年2月17日定为“愤怒日”。仅在2月16日当天,网上报名的追随者就超过4000人。到2月17日,拥护者更超过了9600人。利反对派领导人奥马尔,马哈穆德称,为了使人们走上街头,他们利用了不在警察的监控范围内交友网站“马瓦达”。正是利用了该网站,利反对派成功地联合了17万名卡扎菲的反对者。
在冲突加剧后,利政府关闭了互联网,但北约立即为反对派提供了网络支援,使得利国内和境外的反政府力量能实时相互沟通。从2011年2月23日开始,一名美籍电信公司高管及其朋友领导的工程师团队,帮助反政府力量“劫持”了卡扎菲政府的蜂窝无线网络,建立了自己的通信系统,使反政府组织领导人更容易与外界交流或请求国际援助。不仅如此,利反政府组织还在埃及、阿联酋和卡塔尔政府的支持下,创建了一个不受的黎波里当局控制的独立数据系统,并破解了卡扎菲政府的手机网络,获取了电话号码数据库。利用这些信息,他们建立了被称为“自由利比亚”的新通信系统。4月2日,新通信系统开始测试并运行。随后,他们创建了由“谷歌地图”组成的战况图,以此追踪报道相关事件。该战况图在12天被网络用户浏览31.4万次,至少被20多家新闻媒体转载,影响巨大。
混合战争引领制胜机制
混合战争一词,是美国著名军事专家弗兰克·霍夫曼创造的,他于2007年12月在《21世纪冲突:混合战争的兴起》一书中详细阐述了混合战争新理论。
2008年12月,美联合部队司令部发布了《联合作战环境》,2009年1月,美参联会发布了《联合作战顶层构想》,同月,美国防部发布了《4年任务使命评估报告》,3份报告均不同程度地吸收了混合战争理论的观点。在2010年版《4年防务评估报告》中,美军正式将混合战争理论作为应对多元化安全威胁的战略指导。美军认为,混合战争是一种应对多种威胁,包括常规和非常规作战的全新战争形态。“混合”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战力量高度一体化,包括“物质和心理、战斗与非战斗力量”。二是,作战样式高度融合,包括传统战争、非正规战争、反恐怖袭击和反武装暴乱等各种作战样式。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在与俄罗斯的战略博弈中,一直强调运用混合战争手段,通过外交孤立收紧俄罗斯的“朋友圈”,通过“颜色革命”颠覆东欧和中亚亲俄政权,通过经济制裁激起俄国内不满情绪,通过舆论造势唱衰俄发展前景等。在指导战争方面,根据混合战争理论,美军未来作战对手复杂多样,既包括地区强国、“无赖国家”,也包括恐怖组织、宗教集团甚至是个人等“非国家行为体”。未来,美军既要应对类似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的“低端非正规战争”,也要应对来自某些“崛起大国”的“高端非正规战争”。美军未来力量建设将突出“打击性力量”和“建设性力量”并重,使用“打击性力量”应对威胁,使用“建设性力量”帮助“失败国家”。实际上,美式混合战争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使用具有绝对优势的“建设性”军事力量对抗大国。2018年3月20日,俄境内车臣发生严重武装冲突,分布在多个地点的车臣武装与俄军对抗。俄专家称,幕后黑手就是美军,是他们将在中东战败的车臣武装送回来的。
2019年上半年,美国防部已开始制定一项全新战争战略,代号为“特洛伊木马”。这是美国升级版混合战争的最新实践,其主要企图是,通过破坏地区稳定进一步强化对俄罗斯等国的军事威慑。“特洛伊木马”的核心,可归纳为两个方面。一是,积极利用美国“第五纵队”的抗议能力,破坏地区稳定。二是,使用己方占优势的高精度武器打击重要目标,进一步强化军事威慑能力。为深入落实上述战略,美军计划依托现代化信息和通信技术,打造一体化情报侦察、目标打击、部队行动和指挥控制系统,用于发现和指示目标,并使用战略战役战术非核武器,对重要目标进行几乎实时的选择性攻击。
战略威慑覆盖全域
此外,战略威慑对于维系美国全球霸主地位,仍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近年来,美国正从认知和行动层面,逐步调整战略威慑体系。在认知层面,美国将最大威胁从恐怖主义,调整为大国战略竞争及“跨域威胁”,并由此在行动层面,对各个领域的威慑手段进行了调整和强化。
其一,重塑核威慑领域的绝对优势。特朗普上台后,一改奥巴马政府降低核威慑地位的做法,认为美国的战略核威慑不应是削弱而是要加强。2018年2月出台的《核态势评估》报告,正式提出了“定制式”的核战略,表明美国已降低核武器使用门槛、增加核武器的适用情景、强化核武器实战威慑。据美方公开的相关计划,第一艘哥伦比亚级弹道导弹潜艇,将于203 1年服役,其将具备更先进的静音水平,以躲避下一代探测技术o B-21战略轰炸机能携带B-61核弹和新型“远程防区外核巡航导弹”,以替代日渐陈旧的空射巡航导弹。“民兵”-3洲际弹道导弹,将会被“下一代陆基洲际弹道导弹”(GSBD)所取代。总之,美国将拥有新的“三位一体”核力量,未来核政策将更具进攻性与先制性。
其二,组建攻防一体的常规威慑体系。长期以来,美国一直将“威慑+防御”的双重功效,视为维护地区安全稳定的重要基石,但随着地区安全形势的变化发展,美国认为,这一传统的威慑模式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功效,美国应将“威慑+防御”的传统模式转变为“防御+打击”,一方面继续发展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另一方面大力发展常规领域的军事打击力量。目前,就常规打击而言,美国能在2小时内快速精确打击全球任何目标,这有助于美国实现定制式威慑(即根据现实安全需要使用特定的威慑手段及威慑方式组合)。未来,美国的常规全球快速打击,将可能出现多种组合模式,不同系统构成之间的有效组合,将增加许多新的作战模式,不仅能减少美军对前沿基地乃至盟国的依赖,减轻依附在作战行动中的政治因素,还能降低对方防御系统拦截概率,从而减小作战行动风险。
其三,实现各领域优势互补的跨域威慑。近年来,随着战争技术的不断进步,陆、海、空、网络和太空等作战领域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尤其是网络和太空领域作为“效能领域”,对于实施其他领域的作战行动和提升其作战效能,发挥着越来越显著的战争赋能效应。因此,美国开始将战略威慑体系的重心,逐渐转移至这些新兴的“作战效能领域”,在确保核威慑核心地位的前提下,提高太空威慑和网络威慑的地位和作用。
【本文原载“环球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