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说起“圣人”,人们自然会想起孔子。
孔子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圣人,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绝大一段时期里是尊崇“儒术”的,孔子的学说,从“术”而“经”,逐步达到“独尊”的最高地位,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也无论这朝代是哪个民族所建,都撼动不了孔圣人的无上地位。
封建社会里孔子的圣象无处不在,庙宇里,学堂里,家庭里,供人们祭拜。
小孩子文化的启蒙便是念“经书”,无一例外。毛主席也是念了七、八年的经书,他从七岁开始,一直读到十三岁,他多次说过:“我熟读经书,但我不欢喜那些东西。”
让孔圣人摇摇欲坠的是“五四”时期的青年,他们愤怒地喊出了在旧学看来大逆不道的“打倒孔家店”的口号,砸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孔子像”,造了孔子的反。
毛主席便是这造反的一员。
1919年7月21日,他在《健学会之成立及进行》一文中说:
“学术的研究,最忌演绎式的独断态度。中国什么‘师严而后道尊’,‘师说’,‘道统’,‘宗派’,都是害了‘独断态度’的大病。都是思想界的强权,不可不竭力打破。像我们反对孔子,有很多别的理由。单就这独霸中国,使我们思想界不能自由,郁郁做二千年偶像的奴隶,也是不能不反对的。”
要造圣人的反,必然也会引来反对声。
毛主席曾经非常崇拜的维新派人士康有为先生就很动肝火,有一次广州因为修马路,要折毁明伦堂(旧时孔庙的大殿名称),就找当地的官员,指斥他们“侮圣灭伦”,说自己游遍了全世界,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毛主席就写文章讽刺说:“康先生的话真不错,遍游各国,那里寻得出什么孔子。更寻不出什么明伦堂。”
湖南的地方长官张元奇也对反孔潮流愤愤不平,他说:“什么讲求新学顺应潮流,本席以为应宗孔逆挽潮流。”毛主席也写文章进行了讽刺:
“不错不错!张先生果然有此力量,那么,扬子江里的潮流,会从昆仑山翻过去。我们到欧洲的,就坐船走昆仑山罢。”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年轻人要起来造孔子的反呢?那是因为中国的封建社会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尽头,大清都亡了,西方列强打进来了,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而作为封建社会文化衣铱的“儒经”哪里还有继续念下去的必要啊!
中华民族要摆脱危亡的命运,惟在新文化。
1940年1月,毛主席在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讲演中阐释了新文化的观点,他说中国有帝国主义文化,也有半封建文化:
“凡属主张尊孔读经、提倡旧礼教旧思想、反对新文化新思想的人们,都是这类文化的代表。帝国主义文化和半封建文化是非常亲热的两兄弟,它们结成文化上的反动同盟,反对中国的新文化。这类反动文化是替帝国主义和封建阶级服务的,是应该被打倒的东西。不把这种东西打倒,什么新文化都是建立不起来的。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它们之间的斗争是生死斗争。”
不破不立,是毛主席始终坚持的辩证法,他一直坚持批孔,其根本的目的在于在中国建立一种新文化,不批孔圣人,新文化怎么能够建立起来呢?
1956年11月8日,毛主席在跟准备出席或列席中共八届二中全会的部分省市委书记座谈时说:
“一个制度要经过考验,光说社会主义如何好,可是好处人们还没有充分看到。思想领导不能放松,要用马克思去和孔子对抗,争取群众,你有孔夫子,我有马克思。”
1960年8月19日,毛主席会见越南领导人胡志明,谈起成吉思汗时,毛主席说:
“我们并不崇拜成吉思汗。我们不崇拜秦始皇、汉武帝,不崇拜唐太宗、宋太祖,也不崇拜孔夫子。我们只崇拜孙中山,因为他搞辛亥革命有功。我们崇拜的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也相当尊崇斯大林。这四个人都是外国人。”
1964年6月24日,毛主席在人民大会堂会见马里政府代表团,说到书写史书个人传记的问题时,毛主席说:
“你们大概知道中国有一个孔夫子、有一个秦始皇吧?这两个人就是这样的。秦始皇,历来说他不好,但是最近这几十年来,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已经给他翻了案。孔夫子,历来说他好,也是资产阶级历史学家把孔夫子的一套教条推翻了。可是孔夫子阴魂不散,有喜欢孔夫子的,现在给他翻案。孔夫子有些好处,但也不是很好。我们认为应该讲公道话,秦始皇比孔夫子伟大得多。孔夫子是讲空话的,秦始皇是第一个把中国统一的人物。他不但政治上统一中国,而且统一了中国的文字、中国的各种制度如度量衡等,有些制度后来一直沿用下来。中国过去的封建君主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超过他的。可是他被人骂了几千年,骂他的就是两条:杀多了人,杀了四百六十个知识分子;烧了一些书。”
1973年7月4日,毛主席同张春桥、王洪文谈话,在讲到郭沫若的《十批判书》时说:
“郭老不仅是尊孔,而且还反法,尊孔反法。国民党也是一样啊!林彪也是啊!我赞成郭老的历史分期,奴隶制以春秋战国之间为界。但是不能大骂秦始皇。”
《十批判书》是郭沫若四十年代出版的一本文集,书中辑录了《古代研究的自我批判》、《孔墨的批判》、《儒家八派的批判》、《稷下黄老学派的批判》、《庄子的批判》、《荀子的批判》、《名辩思潮的批判》、《前期法家的批判》、《韩非子的批判》、《吕不韦与秦王政的批判》10篇文章,书中表达的主题思想,正如毛主席所说是尊孔反法的,对孔孟的推崇,对秦始皇的贬斥,这与毛主席批孔的观点是相左的,这与他不破不立的哲学思想是相左的。尊孔的思想如若“不破”,社会主义新思想就难“立”。
1973年8月5日,毛主席同江青谈中国历史上儒法斗争的情况,他说:
“历代有作为、有成就的政治家都是法家,他们都主张法治,厚今薄古;而儒家则满口仁义道德,主张厚古薄今,开历史倒车。”
谈话的时候,毛主席还念了他新作的《七律·读〈封建论> 呈郭老》一诗: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祖龙魂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从1973年开始,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批林批孔”运动,“林”就是林彪,“孔”就是孔夫子,把阴谋夺权的林彪跟孔夫子放到一块儿进行批判,会让人感到难以理解,按照当时的说法是:“林彪和历代行将灭亡的反动派一样,尊孔反法,攻击秦始皇,把孔孟之道作为阴谋篡党夺权、复辟资本主义的反动思想武器。”林彪是形左实右的,“批判林彪路线的极右实质,对于继续开展对尊孔反法思想的批判,对于加强思想和政治路线方面的教育,会有很大帮助。”
毛主席晚年发起的这场“批林批孔”,是他的精神思想和哲学思想的沿续,是“上层建筑领域里马克思主义战胜修正主义、无产阶级战胜资产阶级的政治斗争和思想斗争。”他在跟毛远新谈起此事的时候也流露出这样的观点,他说:
“中国历史不就是这样吗!当要起来造反的时候,都要批孔,用我们的话说,你是革命党的时候是批孔的,当成了执政党,巩固地位时又要尊孔。我们共产党人,是从批孔起家的,但是我们决不能走前面他们的路,批了再尊,等到我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再把孔子的思想请来愚老百姓的思想时,落入历史的一种循环,这是不行的。”
1976年3月3日,中共中央印发《毛主席重要指示》,其中有指示 :“要批孔”。
1976年9月9日,毛主席与世长辞。
“批孔”戛然而止。
“孔夫子”又迎来了春天。
孔子的“圣像”重新登堂入室,大放异彩,甚至连高考的学子也开始在考前对孔子举行一个隆重的跪拜礼,俨然成为一种风俗。更甚至于,还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祭拜孔子的礼仪,“祭拜孔子的手势为两掌叠放,掌心朝内,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双手环叠举过头顶(额手),然后75°到90°的深鞠躬。”
又岂止国内“孔圣人”香火缭绕,“孔夫子”的圣像早已走出国门,全世界开花了。当年毛主席讥讽康先生“遍游各国,那里寻得出什么孔子。更寻不出什么明伦堂。”康先生有知,当暗自哂笑了。
孔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遗产,有许多需要续承的地方,即便毛主席那么坚定地反孔,也没有一盆水全泼掉。可是,孔学作为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的文化道统,是应在当“破”之列的,应该给予它一个合适的社会定位,而重新把它请回,并发扬光大,企图把它当成今日中国的国粹进行建设和推广,其要维护的是什么?要“立”的是什么?是不是象毛主席所说的“落入历史的一种循环”?
以“孔学”道统维护的封建王朝在西方列强面前不堪一击,将中华民族置于历史的谷底备受凌辱,我们民族的起死回生是从新文化革命开始的,破旧立新,才改变了为奴隶的命运,重新站在了世界民族之林,获得了世人的尊重。正如1971年联合国第26届会议上布隆迪常驻联合国代表恩桑泽·特伦斯欢迎中国代表团的发言中所说:
“经过二十二年之后,中国的精神—它倡导了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的,换句话说,人类的新生活法则,引起了不同的反应。它在这里和那里引起了惊讶和恼怒;在其他地方则引起了钦佩和满意,大量的文章和讲话表现了这种情绪。如果说,在一九四九年以前,曾经有一个时候,各方面除了对中国表示某种体谅外,没有同它打交道的话,那么它们现在就有义务立即同它打交道了。今后,不论中国特别是通过它的有威望的领导人说什么和做什么,中国的立场和所谓的它的意图将引起许多估计,这些估计不是激烈的和具有讽刺意味的,就是满怀信心的和表示赞许的,但是无论如何,决不是漠不关心的。对于世界舆论来说,中国突然变成了一出戏的主要演员之一,而在这出戏中,以前它本来有可能只被看作是小角色。”
毛主席建立的新中国的国际地位的上升,是与孔夫子历史地位的直线滑落相承的,毛主席“用马克思去和孔子对抗”,树立了“人类的新生活法则”,让中国变成了“一出戏的主要演员”。文化就是实力,毛主席用“文房四宝”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蒋介石,打败了“尊孔”的国民党,实质是一种文化上的胜利。国际之间的冲突也莫不如是,政治军事背后都是文明的冲突、文化的冲突。中美国门在刚刚开启的时候,毛主席跟来访的美国总统尼克松只谈“哲学问题”,让尼克松观看的戏是我们的“样板戏”,1974年5月,经毛主席审阅同意的《关于如何处理批林批孔运动中涉外方面问题的通知》中规定:
“凡是对外开放和容许参观的城市,厂矿、公社、学校、服务机关以及特许参观的地区和单位,群众在公开场所张贴的大字报,容许外宾、外交官员和在华工作学习人员观看,不要干预。我们应当有自信心,不要怕外国人看大字报。在公开场所张贴的大字报,应允许外宾照相、拍电影、拍电视。各地参观场所,不要设留言簿,不要外宾题词、留言吹我们。”
这就是一种文化的自信和力量,毛主席谈的哲学会是什么呢?尼克松看的“样板戏”会是什么呢?让外国人看的“大字报”会是什么呢?当然,绝不会是推崇孔夫子的内容。
西方帝国主义有个特点,怕你,它就不会惹你。
帝国主义是不怕孔夫子的,它们从一八四〇年之后就试过,孔夫子虚弱的很,再多的孔夫子,也不会让帝国主义低下傲慢的头和收敛狂妄的调门的,只会激起他们招惹的欲望。
有个美国人曾说:不怕中国军队现代化,就怕中国军队毛泽东化。
他们怕毛主席,是怕毛主席的文化,怕毛主席所要“立”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
孔夫子重新走上神坛,不会是中国的福音。
“你有孔夫子,我有马克思”,才是共产党人最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