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尧：炮火炸不断的电波 ——上甘岭战地通信揭秘
2020-12-18 19:36:34作者：姜慕尧来源：昆仑策网次浏览 历史求真
姜慕尧，江苏高邮人，1932年3月出生，1942年2月入伍，1947年10月入党，1952年9月入朝参战，时任24军72师通信科机务主任。参加过坚守上甘岭战斗和夏季反击作战，荣立三等功2次。1955年10月回国。
1952年9月入朝时我是24军通信处机务室的负责人。72师通信科长臧业一边行军一边动员我到72师通信科工作，并向军里打了报告。军部人员快到宿营地时，处长翁旅康告诉我到72师去工作，我便在路口等着72师来人，把我带到了72师通信科。
72师通信科为什么急着要我去呢？因为当时该师的战场通信从人员到设备主要是有线通讯，师部只有一个架设连，无线通信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可朝鲜战场上敌人炮火和敌机轰炸非常厉害，有线通信无法使用，必须使用无线通讯。因我一直是研究无线通信搞机务的，大家把我当成这方面的高级技师。72师当时非常需要我去建设无线通信。
说我是高级技师，其实那点特长是在解放战争中磨练培养出来的。我伯父是教私塾的，参军前整天让我背书，逼我学文化，到部队有了大用了。我年龄比较小就参军了，先到华东二分区敌工部情报站，后到6纵情报站工作。6纵情报站的华部长见我年龄不大，有点文化，还爱钻研鼓捣着修个东西，就把我留在情报站里。白天我出去，利用年龄小做掩护到鬼子据点侦查敌情，业余时间关在屋里，和老同志学习琢磨修理情报设备。后来我到了18旅（也就是后来的72师）通信科。科长沈保明对我也很好，整天让我修手表什么的有意培养我。纵队通信处知道我爱修理东西又把调到了他们那里，通信处长把修手表的工具都给了我，让我修理钟表、电话机等从敌人那缴获的小玩意儿。
通信处有个懂通信技术的人叫刘正元，他是从上海一个通信公司逃出来想去重庆的，被六纵留下来当了机务主任。刘振元让我给他当下手，教会我烧烙铁焊接，教会我发电机修理、拆洗、加油。他拆修电台、两瓦时，我在旁边眼睛都不眨地看，默默记在心里，慢慢就学会了维修无线通讯设备的一些技术。
等到苏中七战七捷和南麻战役，特别是莱芜战役时，部队缴获了大量无线通信设备。还俘虏了两个懂话务的“解放兵”。纵队组建了一个兵工排，专门管理这些通讯装备，让我当兵工排长。两个“解放兵”得听我的，装备也都归我管。我命令他们教我学技术，天天捣鼓这些设备，把每个零件都熟悉了，我的无线通讯技术有了较大长进。
72师在无线通信上非常薄弱，可以说是白手起家。首先建立分队。师部在原架设连基础上新组建一个独立通信营，增加了一个无线电连。原架设连长当营长，我当副营长，保密室主任当教导员。在设备上按照师电台、团、营两瓦、连排用手话机来配备。
第一件事是培训连以下分队的无线电话务员。72师师部当时住在上甘岭下面的德山涧。我们开凿了一条小路，通到半山腰的一个悬崖底下，在那里打出山洞，在山洞里开设电台，也在那里培训话务员。
因为战场急需，培训也不讲系统理论，主要是怎么使用两瓦和手话机通话，在坑道里设备怎样防潮，有了小毛病怎么维修？我手把手地边讲边教，战士们学得也很快。因为地方小，一次来几个战士，学会通话后再换几名战士来学。没用多长时间，各营连都有了无线话务员，并立即运用到战斗中。
在培训的同时，我大量时间主要是维修两瓦电台和手话机。那时的通讯设备质量不高，出毛病不断。小毛病战士自己修，修不好的就拿到我这里来修。所以我一天到晚都在修话机，吃住都在这个山洞里，经常顾不上吃饭睡觉，因为还有战士在洞口等着用话机。
因为这个山洞里一天到晚都有无线信号，早被敌机侦察到了，就多次来这里轰炸，但敌机就是炸不着我们。山顶太厚它炸不透，洞口上方是一块非常陡峭的大悬崖，炮弹丢上去立即掉到山沟里去了。敌人气坏了，便通过机上测量，招呼敌炮兵横向打炮炸我们的山洞。有一天，敌人炮兵在敌机引导下把一发燃烧弹炸进我们的洞口。电台靠里边放着没碍事，把洞口我的茶缸和一些工具烧着了。
1953年元月至停战，72师部队一直坚守上甘岭防御作战。那时上甘岭上的石头全变成了碎石和焦土。开始，为了山头上的前沿阵地与营连指挥所通话，架设连布设起电话线，可敌飞机和炮火太猛烈，不到半天就全炸烂了。所以，手话机起了大作用。
那时，部队广泛运用“冷枪冷炮”和“小分队出击”打击敌人。山沟指挥所和前沿阵地的沟通离不开通信。有线不能用，电台信号一发出就引来敌人炮火，所以指挥所里的指挥员是不能随意用无线设备通话的。怎么办？我想法研究发明了一种“监听机”。让各连队派出的监听员和侦察哨在前沿阵地拿着“监听机”，随时监听敌人的动向，并把“冷枪冷炮”的战果及时报告给指挥所。像214团狙击英雄张桃芳用436发子弹击毙击伤214名敌人，那数字不是他自己数的，都是我们“监听机”报告的。
“537.7”和“537.9”阵地以及“注字洞南山”阵地的敌我争夺最为激烈。为配合部队战斗，我们把修理所搬进离前沿阵地较近的山沟坑道里，天天给前沿阵地提供和维修“监听机”，营连都反映“监听机”作用大，师团首长也多次给予表扬。为此，师里还给我记了三等功。
那时，话机设备落后，用得频繁，天气又冷，所以前沿阵地的维修任务很重。我不愿意总让战士跑来我这里维修，多次要求上前沿阵地维修。但我们科长臧业把我当成“宝贝”人才，坚决禁止我去前沿维修。师里还给着我技术津贴和夜餐费，待遇比团长还高。组织上越是这样待我，我心里越是过意不去，只有废寝忘食地多干工作。同时，毫无保留地教会助手，多培养通信骨干。
终于等到7月27日停战签字。敌人的炮火始终炸不断我们72师的电波，而且在战火中越炸电波越多，越炸信号越强。志愿军司令部也知道了我的名字。停战后，立即抽调我到志司通信部帮助工作两个月。在那里有个小厂子，主要生产训练部队的通信教学器材，我负责组织工人（战士）组装一种“教练板”，是培训话务员和译电员用的，板子上能显示磁产电、电生磁的原理和过程，可以直观地用于教学。敌人如果不甘心失败，中国人民志愿军还是准备再战的。
70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那硝烟弥漫的岁月，忘不了72师那敌人炮火炸不断的电波。
（作者：姜慕尧，原24军72师通信科机务主任，现为河北省军区唐山第二干休所离休干部；本文由张宝现根据作者口述整理；来源：昆仑策网【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