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大多数人是以悲剧和抑郁来对待这种生命体验的
人生最大的打击是什么?
在这个状元满天飞的高考季里,韩愈会告诉你两个字:落榜。
在后世看来,这位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的文豪,是典型的人生赢家,然而韩愈这位大文豪,曾经历过三次古代“高考”落榜,又三次通不过大唐朝吏部组织的选拔考试,最后是靠着走后门、搞关系才当上一个小官的。
落榜,对于寒窗苦读的年轻人是一次相当不愉快的经历,以致于韩愈在长安城里混混多年,穷困潦倒,几乎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在描述自己多次落榜的狼狈和潦倒时,韩愈如此写道:“遑遑乎四海无所归,恤恤乎饥不得食”。
你可能会嘲笑韩愈,可你不知道,延续了1300多年的科举考试,从隋唐开始到清末1905年废除科举,1300多年间,只录取了10万多名进士,平均录取率是:每年80个人都不到。
所以古人高考过后的心情,大抵是抑郁低沉的。
而唐诗,更是记载了很多落榜者心情的活化石。
与那些科举得中后,赋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五星高会记当年,笑语喧江夜不眠”的幸运儿相比,大多数人是以悲剧和抑郁来对待这种生命体验的。
唐朝诗人贾岛在落榜后,写了《下第》这首诗:“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乡?···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科举落榜、盘缠用尽、经济窘迫、人生失意,帝都长安是个从经济上、心理上都难以再呆下去的地方了。
在落榜后的归途上,唐朝诗人张继,更是给我们留下了那首千载闻名的古诗《枫桥夜泊》,在落榜后一个孤冷的夜晚,窘迫、失意的诗人寄宿在当时姑苏城(苏州)外河边的一艘小船上,在辗转反侧中,失眠面对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悲寂心境。
当然也有坦然面对的,唐朝诗人崔涂,在科举落榜后,就曾经写了一首诗《喜友人及第》祝贺友人高中,而对于自己的落榜,他则坦然“只应才自薄,岂是命难通。”心态平和,却也透着命数的无奈。
还有厉害人物,如黄巢,在科举落榜后,写了一首《不第后赋菊》的古诗,显示出他对科举制度的不屑,“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落榜的读书人,有的竟然能改朝换代。
意到,则不言,即使落榜,也坦然面对,这种心境,试问,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02教育制度不应走向了历史的反面
毫无疑问,不管是过去的科举制度建立初期还是当今的高考,都是一个相对有效率的人才选拔方式,扩大了统治阶级的基础,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和对国家的管理。虽然对于底层人民来说压根谈不上公平一说,但必须承认这是一个伟大的进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进步?原因很简单,这种制度让更多的人获得稳步上升机会,这种进步有利于社会稳定,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教育与金钱绑定得越发紧密,此时的教育走向了历史的反面。
至于是什么理由,我们看一看当时的新闻报道,可以一窥其中原因:
苏修《国民教育立法原则》说得多么堂皇:
苏联全体公民不分财产和社会地位,“在受教育方面一律平等”。但事实呢?在苏修叛徒集团的统治下,劳动人民既没有那么多的钱去雇请“私人教师”,又没有那么高的地位来得到同僚们的“照顾”。他们的子女,无论在分数面前,还是在其他什么面前,怎么能同那些公子小姐们“一律平等”呢?
——(《红旗》一九七五年第十一期《请看苏修的新玩意》)
清华附小的小学生
我们可以发现,科举制跟底层的农民其实没啥关系。广大的贫下中农是没有机会读书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小农经济下损失一个男性劳动力而去读书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往往是不可接受的。在1949年以前,中国文盲率高达80%以上,能够上学读书的学生,绝大部分出身地主、官僚、富商家庭。
而且以他们自己对新西伯利亚所作的调查为例,那里有近百分之九十的农民子女被排斥在大学门外,而城市知识分子(不要忘记,其中也包括官僚)的子女却有近百分之九十都钻进了高等学校。特权阶级要把自己的爵位和俸禄传给他们的子女,一个重要的办法就是通过教育一途。而这样做,没有上述行业的帮助,就有点儿难处。你说考试吧,“中学课程”并不完全包括大学“考试中应考的所有材料”,一般中学毕业生怎么去考?有了上述行业,苏联的资产阶级新贵们就不怕。他们有的是钱,可以雇请“家庭教师”,或使子女进各种学费昂贵的私人“学校”之类。这样把子女塞进高等学府以后,总算放心了吧?可是还不行,有些公子小姐们一向吃喝玩乐,谁愿去死啃书本?不能毕业怎么办?还得依靠上述行业。
——(《红旗》一九七五年第十一期《请看苏修的新玩意》)
山区的学生
我们以2019年的高考为例:
2001年全国出生人口大约1900万(100%),这其中,
2019年全国参加高考的人是920万人(48%),也就是说有近1000万同龄人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一半人能升入高中”是全国普遍的现象
全国本科录取人数约309万人(16%),也就是说,不管你被什么本科录取了,就算是最普通的三本,也已经是6选1的突出人才了,
全国一本录取人数是114万人(6%),也就是说,不管能考上什么样的一本学校,都已经是16选1的精英了。这还是这几年一本大规模扩范围后的情况。即便一本高校范围扩大了很多,录取一本依然是一件只有6%概率的很难的事情。
全国211高校录取人数约46万人(2.4%),也就是说,全国同龄人中只有2.4%的人能考上上211高校,这些高校包括太原理工大学,延边大学、长安大学这样的,很多人可能并没有听说过的学校,很多人可能并不觉得能考上个长安大学、延边大学是件特别厉害的事情,但是,能考上这些学校的,已经是40选1的超级精英了。
全国985高校录取人数约15万人(0.8%),也就是说,考上985高校,实际上是战胜了99%的同龄人的。如果你周围有中国海洋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等学校的同学,你可能觉得,他也就是个普通的同学,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你,某件事情,99%的人都会被淘汰,做不到,只有1%的人能做到,你可能又会觉得能做到这个事的人特别厉害,实际上,这两件事是同一件事。能考上中国海洋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或其他任何一所985高校,就是击败99%的同龄人,精英中的超级精英。
全国清北录取人数约6600人(0.03%),清华和北大,无疑是中国的TOP2高校。当然这6600人,主要是指通过高考和统一自主招生录取的普通学生,实际上清北每年本科生招生还会多一些,比如有特殊荣誉的人(比如运动员),海外学生等。从高考渠道录取的6600人来说的话,清华北大在同龄人中的录取率,仅0.03%,万里挑三,堪称人中龙凤。
总体来说,虽然你可以感觉你周围很多985,211,甚至不少清华北大的朋友,但是这可能是幸存者偏差,高考这个考试可能比很多人想象的难得多。
一句话就可以总结21世纪20年代的高考:同龄人中能上本科的比例16%,一本的比例6%,211的比例2.4%,985的比例0.8%,清北的比例0.03%。
竞争这么残酷,你只知道现代的状元,却不知道,遗忘在历史那个阴暗角落里的那群人:落榜者!
更有甚者,苏修叛徒集团还费尽心机地大搞“天才教育”,设立什么“天才学校”,挑选所谓的“天才生”,作为“精华中的精华”单独培养。实际上这些所谓的“天才生”,都是从享有资产阶级特权的上层人物的子女中挑选的。由此可见,苏修叛徒集团采取的种种措施,只不过是为了适应培养精神贵族的需要,进一步让官僚垄断资产阶级垄断教育大权,让他们的子女霸占学校,在教育领域对工农及其子女实行资产阶级专政。
——(《苏修教育——一面镜子》)
值得欣慰的是,在1953年至1993年,中国受过高等教育人群中,超过40%来自于工人、农民无产阶级家庭。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推进,教育拜倒在方孔兄门下,越来越多的底层家庭的孩子被挡在了高等学府门外,于是乎,“寒门难出贵子”成了时代之殇。就如2017年北京高考状元说的那样:
“底层的孩子越来越难考上好学校,而像我这种父母都是外交官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还生在北京这种大城市,在教育资源上享受得天独厚的条件,是很多的孩子或者农村的孩子,或者外地的孩子完全享受不到的。所以这就决定了我在学习时能走很多捷径,现在的状元很多都是家里条件好、自己又很有能力的人。”
▍03把分数看得太重,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
毛主席当年所责难的“旧教育制度摧残人材,摧残青年”实非捕风捉影。据江南时报报道,2012年,云南省教育厅厅长罗崇敏公布调查报告称,1977年到2009年32年来全国的124名高考状元,“一个都没有成为所从事职业领域的领军人物”。把分数看得太重,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落榜也不一定是个坏事,反而成全了一个个的奇才、怪才,和放错了领域的天才。
中国历史上凡是中状元的,大都没有真才实学,反倒是有些连举人都没有考取的人有点真才实学。唐朝有名的诗人李白、杜甫既非进士,又非翰林。韩愈、柳宗元只是二位进士。王实甫、关汉卿、罗贯中、蒲松龄、曹雪芹也都不是进士和翰林。就是当了进士和翰林也是不成的。明朝搞得好的,只有明太祖、明成祖两个皇帝,一个不识字,一个则识字不多。以后到嘉靖,知识分子当政,反而不成了,国家就管不好。书读多了,就作不好皇帝。刘秀是个太学生,而刘邦则是个大草包。——毛泽东
社会和教育体系一直在给我们洗脑,给我们脑子里塞了很多屎,我觉得只有当你把这一坨坨屎挖出了,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04承受整个上层的残酷剥削和无情鄙视
对于社会上层来说,如果高考失败,就可以去准备出国游学,创业,甚至是直接接受父母的公司,但是对于社会下层而言,高考失败了,通往社会上层的道路,接受更多的教育的道路,基本就被阻断了。
高中老师给我们猛灌鸡汤,虽然造成了非常大的副作用,甚至逼得失败者陷入抑郁之中,可高中老师并非空穴来风。在贫富分化触目惊心的中国,如果不能一路往上爬,就只能呆在底层,承受整个上层的残酷剥削和无情鄙视。这也是为什么高考中的迷信不断刷新。
特别是一个年轻人,在这个阶层分明,上层极度鄙视下层的中国,如果失去了向上爬的机会,他该怎么去树立自己的尊严?高考失败后,他们去了哪里呢?
老龙继续跟我讲他这几年外出打工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心酸。
“刚从学校出来,在贵州做销售。贵州那地方,看着穷,里面的有钱人也特别有钱了。我们要去高档小区,每天早上都要把皮鞋擦得油亮。不然担心把人家里都弄脏了。”
“有一段时间,做销售的人太多了,我们卖不出东西,挣不到提成,很快就没有钱了。有几天,每顿饭只吃一块钱,都是买馒头。到了一个客户家里,刚好客户准备吃饭,客户问,要不要一起吃?几个人厚颜无耻地就坐过去,把客户家里的饭全吃完了。”
“来北京前,我朋友给我送行。他们说,你可别在北京饿死了。我说,怕啥,咱们都敢在客户家里蹭饭,还会饿死吗?实际上,我确实挺担心的,早就听说北漂难啊。我还跟我朋友说,要是以后我在北京街头死了,你们要出点钱把我火化了,我也不要下葬,就洒在大海里就行。”
“我现在,也没什么愁的,就是愁娶不到媳妇。你说,现在每年省吃俭用,也就能存下两万块钱。现在买个车,买个房,那不得三四十万呐,没车没房,上哪里去老婆去?我都二十岁了,总不能再过二十年再结婚吧?那我还能结婚吗?”……2012年,有12个年轻人在一天晚上同一栋楼接连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社会媒体一片哗然,这些年轻人怎么了?是不是心理有问题?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密集地死去?
在这种时刻,社会中上层才发现长期被忽视的他们。那些高考失败的同龄人们,他们散落在中国大地大大小小的血汗工厂当中,四处奔波,靠着心灵鸡汤努力奋斗,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人生看不到光明。
尽管他们数量惊人,但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国家也没有给予他们表达自己的机会和平台。主流媒体甚至刻意地恶毒地抹去了他们的痕迹,从而使得最大多数人的声音,消失在了时代的舆论场中。
高考失败的他们,要承受最黑暗的剥削,经历最无助的生活,面对最残酷的法则。他们很少有机会,回头来反思,导致这么多人跌入苦难的原因是什么?转而把自己淹没在网络游戏和玄幻小说的虚空之中。
许立志是他们的一个代表,他用文学的语言,向社会发出了自己的怒吼。他说:
沉湎于打工生活,
我眉间长出一道孤苦,
任机台日夜打磨,咣当声里,
十万打工仔,
十万打工妹,
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
在流水线上,
亲手埋葬
······
车间,流水线,机台,上岗证,加班
……
我被它们治得服服贴贴,
我不会呐喊,
不会反抗,
不会控诉,
不会埋怨
只默默地承受着疲惫
疼痛的光在珠江三角洲弥漫
广州,深圳,东莞,佛山……
亿万打工者驮着生活的火车
修建通往新世纪的康庄大道
七年前你独自一人
踏上深圳这片热土
意气风发,信心十足
迎接你的却是冰雪
黑夜,暂住证,收容所……
几经波折,你进了这家世界头号代工厂
从此站立,打螺丝,加班,熬夜
烤漆,成型,打磨,抛光
包装机台,搬运成品
每天一千多次地弯腰直腰
拉着山一般的货物满车间跑
病根悄然种下而你一无所知
直到身体的疼痛拉着你奔向医院
你才第一次听到了
“腰椎间盘突出”这个新鲜的词组
每当你笑着说起这些病痛和往事
我们总被你的乐观感动着
直到年底聚餐,醉醺醺的你
右手握着酒瓶,左手竖起三根手指
哽咽着说:
“我还不到三十岁
还没交过女朋友
还没成家立业
这辈子,就算完了”
在喧嚣暴动的的年代
我告诫自己,要做一位
遵纪守法的良民
我不揭杆而起
也拒绝黄袍加身
范雨素是他们的一个代表,她也只能用文学的语言,发出自己的控诉:
每每这时,我就会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活在大唐盛世,还是大清帝国,还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可我没有特异功能,我也没有穿越过呀!
几亿打工人,只有这么几个稀稀疏疏的代表,天理实在不公。
高考失败后的年轻人,既然占到全社会那么大的比重,为什么不能在高速发展的经济当中,共享经济成果呢?
社会不会再允许我们继续往下思考,也不再允许我们继续往下行动。如果允许,范雨素也不用躲起来,许立志最后也不会自杀。
社会用玄幻小说和网络游戏埋葬了打工者的思想,同样,学校用无休止的学术训练和消费主义文化埋葬了我们的思想。